繁華富饒的魚梁城行人卻依然擁擠，一支十二人的黑甲騎挾裹着雪風衝進城門。
高頭大馬踏擊地面的聲音，沿着石板路傳出好遠，行人驚懼間慌忙避讓。
那些黑甲騎兵面俱覆蓋着鐵葉，只露出一雙冰冷漠然的眸子，如同一陣狂風掠過集市。
甚至當他們掠過好久，身後的那些飛雪都還不肯落下。
“還好躲得快，要被這些黑騎大人撞死不好了。”
待黑騎背影消失，那些避讓的行人再度返回道路央，他們眼卻沒有絲毫的不滿，反而滿是羨慕。
“這是我天武王朝的精銳啊，每次看到他們的眼睛我都渾身發抖，這些大人是要剿滅極北玄魔宗的妖人嗎。”
“不知道，聽說這些黑甲騎最低也是氣旋境八重，要是我兒子也能成爲黑甲騎好了，享良田三千畝，全族免賦稅徭役，可以修行我天武王朝的《黑水圖錄》，連城主大人看到都會客客氣氣的。”
“王老四，你別做夢了，你兒子根本感應不到靈力，更別說三百條靈力脈絡才能凝成的氣旋境了，你還是讓他安心當個屠戶吧，哈哈哈哈。”
“哈哈，吹牛我也會，別說氣旋境了，我還想成爲江河境的靈脩者呢，直接在王朝境內當一城郡守。”
人羣議論紛紛，爲這冬日帶來一份熱烈的氣息。
一名頭髮斑白身穿破舊棉衣的老婦人卻蜷在角落，在這寒冷的冬季裏依舊瑟瑟發抖，那渾濁的眼睛努力看向討論的人羣，卻是模糊不清只能看個重重的影子。
聽着那些人討論什麼靈脩者的境界，老婦人眼閃過羨慕的神色。
不過聽了一會嘆了口氣，又將身的棉衣用力裹了裹。
自家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要是這麼有出息好了。
什麼感應靈力她根本不奢求，兒子如果能成爲凡人裏出衆的力士、能去軍混碗飯喫……都足夠讓她感謝老天爺了。
“唉，這雪什麼時候能停……再下兩天家裏要揭不開鍋了。”老婦人眼閃過愁苦，將生滿凍瘡的手掌湊到面前呵了口熱氣。
那不成器的兒子，從來不捨得受半點苦去賺錢，這家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想着想着，悲從來，老婦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秦趙氏，不好了，你兒子被人打了，在東市坊，好慘的啊。”
一名年約三十的婦人跑來，看着這名瞎眼的女人，面色不忍。
秦家的敗家玩意，都十六了不求學不練武，一天天混喫等死，母親秦趙氏不到四十，卻蒼老的和六十歲老婦人一般模樣。
啊？
秦趙氏嚇得魂飛魄散，攤子也不要了，整個人發瘋一般向東面跑去。
“唉，真是可憐。”
身後夾雜幾聲嘆息。
東市坊。
一道人影被重重踢飛，撞在街邊捆馬的木樁，昏死過去。
另一道穿着錦服的青年揚揚頭，示意手下過去翻看。
撕開昏死之人的漂亮褂子，頓時露出打滿補丁的裏子。
“哈哈哈哈，原來都是裝的。白長一身腱子肉，卻慫成土狗，這個廢物都欠了賭場五千了，這德行能拿出一百個銅板嗎？”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混喫等死的傢伙，誰會替這種廢物出頭，扔到星羅江邊去。”
錦服青年眼神陰冷，他高天裳執掌錦尚賭坊七年以來，沒人能欠了賭坊錢還能完好無缺走出去的。
“是，少爺。”
兩名肌肉虯起的大漢走過去，一人抓住一隻胳膊，如拖一條死狗般向外走去。
錦尚賭坊前圍聚的人羣散開。
星羅江畔，白雪皚皚，光禿禿的垂柳壓滿冰晶，一具“屍體”被兩名大漢隨手扔到樹下。
積雪撞落覆滿。
當兩名力士遠去，星羅江畔恢復了寂靜。
無人看到，這株垂柳方飄揚的細細雪花……
從純淨的白色悄然化成紫色。
雪花在空緩緩聚攏，凝成一柄覆着淡紫色光華的匕首，而後異象消失，這柄突兀乍現的匕首筆直落下。
噗的一聲，匕首深深沒入積雪，沒入那具“屍體”的胸膛。
積雪下，如呼吸般的紫芒盡數注入那具屍體。
城外，一道佝僂的身影正踉踉蹌蹌向這裏跑來。
“兒啊！我的兒啊！”
淒厲呼嚎聲，老婦人拼命刨着雪堆。
……
黑水如龍，撕裂雪幕，算去城主府的功夫也僅僅不到一刻將這魚梁穿行而過。
爲首的黑騎那覆滿鐵甲的手掌猛地一提。
唏律律~
高頭戰馬被勒住，前蹄重重踏在雪裏，身後十一騎同時勒馬。
大雪飛揚，這些人周身三尺之內卻無半點冰花。
在那些城衛眼，這些人遠遠看去如同十二座雕塑，僅僅背影凝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只是遠處那個老婦人哭嚎的有些煩躁，讓城衛擔心會不會惹惱這些黑水騎大人。
“千騎？”
“放信雀，報魚梁城守高陸治理有方，忠君恤民，大軍糧草無恙。”爲首之人看了一眼不遠處哭嚎的婦人，淡漠的眼神沒有半點憐憫。
“諾。”
一隻渾身雪白不足巴掌大的雀子瞬間飛起匿於天空。
爲首之人眺望遠方浩渺白地，“時隔萬載，誰曾想到古十二巨碑竟然是真的，這第一塊巨碑剛現世已將南詔攪了個天翻地覆，神皇之戰纔過去千年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極北玄魔宗的妖人影蹤如何？”
“稟千騎，北地十六處烽火燃三處。”身後一人聲音鏗鏘如鐵。
“大荒炎宮可有異動？”
“安靜如常，想是今年突來的暴雪阻斷了他們的腳步。”
“東邊那位呢？”
“天武密報，帝君麾下白虹人已啓程，至於帝君本人和其他五位國師行蹤，不得而知。”
“還剩西疆了……流雲靈臺所言必，竟然提早算到了這異象之年。”
“千騎，賀蘭一脈報邊關無恙，如此看來我們此行是和那些宗門爲敵了。”另一名黑水騎甕聲開口。
“哼，擋我黑水騎者，皆殺。”淡漠的眼神一片肅殺，聲音冰冷如鐵，“繼續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