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虎君 >第41章 燈下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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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

    少年龍行虎步,加上這半年多的勤學苦練,贅肉消失後身形更顯魁梧。

    走起來尤其器宇軒昂

    和去年同時的那個舊主比起來,完全判若兩人。

    七月的驕陽似火,他的內家拳修行也剛恢復到能發出虎豹雷音的水準,還不能利用雷音洗髓鍛體,自然也就沒達到寒暑不侵的地步。

    所以汗珠隨着他的大步流星開始從毛孔透出,帶着十七歲少年那雄壯的火力。

    汗水當然也浸溼了他的傷口,和滲出的血跡混到一起,開始反透處白紗,血色尤以肋下最深。

    但秦隱的臉頰上卻似渾然不覺,步伐不減分毫。

    就這樣迎着日頭,大踏步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最終站停在一處稍顯破敗的磚瓦房外。

    白牆黑瓦上有着雨水沖刷的細細溝壑,樹蔭覆蓋的地方更是生有大片的青苔。

    這是一處最少有三十年以上的老宅。

    附近的房屋也是高低錯落不平,泛着潮氣的狹窄巷道里有幾名孩童在歡笑着捉迷藏。

    看到秦隱站在那漆色都褪掉一半的木門前,孩童們疑惑的歪了歪頭,然後嬉笑着跑遠。

    門環扣響。

    老舊的銅環敲擊着腐朽的木頭,傳出沉悶的聲音,帶着垂暮蕭索之意。

    秦隱這一刻的眼神頗爲平靜,依然有節奏的在叩擊。

    直至十多次後,門後院落深處才傳來一聲氣息孱弱略顯沙啞的老嫗聲:

    “誰這裏沒人了”

    門沒有開,僅僅有一雙渾濁無神的眼睛藏在門縫之後。

    “是井家的大娘嗎”

    少年輕輕的詢問聲在這酷日之下響起,卻如一陣深秋的風,捲起了落葉,也吹醒了老人。

    哆哆嗦嗦的聲音顫抖着響起,“俺是雙貴他娘娃子你是”

    “我是井大哥的兄弟。”

    腐朽木門被猛地拉開。

    一名花白了頭髮的婦人努力睜開渾濁的眼睛,嘴脣哆嗦,“是爲了俺家雙貴來的麼俺家雙貴是不是還好好的”

    少年輕輕握住婦人那雙滿是糙皮的手掌,目光溫和,“大娘,井大哥臨走時唯一擔心的就是這幾天沒人照顧家中老孃。這不把他攢的錢讓我捎給您,說先找人翻修下宅子,怕這幾月漏了雨。”

    “對了,他還囑咐過,剩下的別替他省着。”

    老婦人死死攥着秦隱的手掌,那雙渾濁的眼睛中瞬間淚崩,“俺兒”

    “井大哥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秦隱輕輕抱了抱那佝僂的老婦人,將那沉甸甸的錢袋塞入老嫗的掌心後,轉身擡頭看了看那朗朗晴空,萬里澄澈。

    捨命相搏,十錠銀,全交予了老嫗。

    “大娘,保重。”

    輕輕留下一句話,秦隱平靜離開巷道。

    火海中,井雙貴手裏死死攥的那個“娘繡”布袋,終於有了個交代。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但盡杯中物,可笑世間人。

    一個下午的時間,秦隱先後跑了西市坊和南市坊,回府的時候還順路去了孫木匠的店裏取了十塊木頭。

    雕刻最練手上功夫。

    修行之路閉塞,自己唯一依賴的唯有超越常人的勤奮。

    接過那袋木頭的時候,秦隱遞過去的銅板被孫木匠擺擺手推了回來。

    “手木了”孫老頭磕磕菸袋,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

    “嗯,最近手生,練練手。”秦隱笑道,心中卻不得不佩服這孫老頭的眼光毒辣。

    “這幾塊破木頭不要錢了,有空來我這老人家的鋪子裏坐坐,你說這一心想着修行的人越來越多,老手藝都沒人看得上了。”

    秦隱啞然失笑,“就憑您這手上功夫,想混口飯的人恐怕得把這鋪子擠爆了。”

    誰知道聽到這句話,孫木匠直接橫眉瞪眼,梗着脖子說道:“就那幫庸人,也配學我的手藝”

    “你小子現在要答應跟我學,將來就這木匠鋪子,老頭我分你一半。”

    聽到老頭氣沖沖的話,秦隱哈哈大笑,將銅板直接摞到櫃檯上,“您老好好看着這鋪子吧,我可沒這福分。等不忙了我過來多給您幫幫忙。”

    擺擺手,秦隱笑着走出鋪子,還不忘回頭調侃道:“算工錢的啊。”

    “臭小子,下次你想拜師老子都不收”

    一塊下腳料被老頭子氣得擲出,秦隱靈敏的躲過去,衝着這老頑童眨眨眼,然後大步邁出鋪子。

    十塊木料。

    足夠自己這十根指頭恢復如初了。

    鋪子裏,老木匠磕磕菸灰,扁着嘴叨道:“朽木架樑,璞玉蒙塵。送鋪子都沒人要,這什麼破世道。”

    待天黑秦隱回到趙府,家丁們只看到他單手提着一坨木疙瘩。

    “秦爺您這是”

    家丁討好的說道,這一下午沒見稱呼直接從公子升級成爺了。

    “撿回來刻個花玩,要是能賣個錢回頭請大家喝酒。”

    “哈哈,那就先謝謝秦爺了。”

    一片熱鬧的氣氛中,秦隱步入院落深處。

    笑聲消失,幾名家丁對視一眼,啐了一口,“破落戶就是破落戶,還真當自己是爺了,呸。”

    “他回來了,去和張管事說一聲”

    “嗯。”

    一名家丁放下掃帚,連忙向側院跑去。

    只是這些家丁同樣也沒有看到隱入黑夜裏的秦隱,那眼中透出的冷漠光澤。

    趙府內外,燈火通明,卻有暗潮悄然涌動。

    接下來的幾天裏,秦隱的生活與作息變得異常規律起來,在陪伴趙曲玉去族學之時也變得沉默寡言,不再惹事。

    趙府衆人倒沒覺得這有什麼特殊,僅僅開始時議論了幾句便不再關注。

    一致認爲秦隱是因爲山匪橫殺被嚇破了膽,更惜命了。

    唉,樂子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他們這羣豪門子弟,很快就放下對秦隱的關注,開始將目光更多的投向其他地方。

    比如伺候二少爺的小侍女綠荷,最近似乎瘋了,直接被賣到了青樓,讓老鴇好好調教調教。

    二少爺倒依然是那副笑容溫和的樣子的,似乎並沒有因爲侍女突然發瘋受到影響。

    總之,族學裏呈現出的是一片兄弟姐妹和睦的樣子。

    不過

    當幾日後秦隱平靜走出族學時,卻感受到某道如毒蛇一般的陰狠目光再次投到自己身上。

    他的步履如常,眼神平靜,直至步入自己的臥房。

    關門。

    秦隱盤坐於茶臺前,取來一塊木頭,平心靜氣,尖刀如飛。

    一隻青牛的輪廓開始顯現。

    他頭也不擡的說道:“畢方,這幾天,幫我留意一下府中動靜。”

    “怎麼你發現了啥玩意”畢方從自己窩窩裏舒展出腦袋來,沒好氣的問道。

    “燈下黑你知道麼”秦隱淡淡的的說道。

    陽光透過斜欄,照在木雕上,紛飛的木屑匯中,一隻牛頭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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