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的眼神黯淡下來，突然他仰天長嘯，發出哀怨的笑聲。“說什麼王公貴族，原來我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野種而已。”笑着笑着眼裏流出了眼淚。似笑似哭，令人動容。
柳章急切地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終究是沒說出口。
就在這時，殿外一個聲音傳來，“堂堂丞相，朝廷一品大員，怎麼，敢做不敢當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阿寶聞聲望去，見門口站着個身着粗衣，年近五十的老婦人，正往殿裏走。那婦人走進殿裏，對着皇上和太后行了個禮。隨後回頭對柳章微微一笑。
“是你”柳章見到這婦人，驚訝不已醢。
“你是”太后覺得眼前的婦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
“太后不記得老奴了麼老奴曾經是伺候麗妃娘娘左右的。”那婦人恭敬地答道。
“你是阿巧”太后在自己的記憶中努力回想起自己與眼前這個女子的交集。那婦人點了點頭緹。
“你說你是伺候我母妃的那你一定知道我的生父是誰對不對”凌越跪着挪到阿巧的面前，拽着她的衣角，期待地看着她。
阿巧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頭。“越王殿下，剛出生的時候，老奴還抱過您呢。麗妃娘娘爲了你，甘願犧牲自己。可您卻被奸人利用，犯下這滔天大罪。”阿巧說得聲淚俱下，在說到“奸人”兩個字時，她回頭惡狠狠地看了柳章一眼。
“母妃是爲我而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凌越覺得這一連串的事簡直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殿上衆人也是目瞪口呆，只有太后和柳章二人輕聲嘆氣。
“阿巧，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說出來吧。”太后眼裏含着淚說道。
阿巧重重地嘆了聲氣。“那老奴就給你們說一個故事吧。”她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很多年前，有一個女子，出生高貴，文采斐然。她與另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情投意合，私定終生。沒多久，那女子卻被皇上看中，選入宮中做了妃子。那男子放不下這個女子，便託了關係，在宮中謀了差事。那女子進宮後，備受寵愛，皇上什麼都依着她。而那男的呢因爲一次護駕有功也得到了皇上的賞識，步步高昇。二人得了機會，漸漸開始私會。沒多久，那女子便懷了他的孩子。二人驚慌無比，紙包不住火，皇上很快知道了這孩子不是自己的種，他震驚憤怒無比，最終卻被愛給打敗，欲把這孩子留下。那女子見皇上對自己如此情深義重，心裏有愧。便想與那男子一同到皇上面前認錯謝罪。不料那男人卻舍不下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在關鍵的時刻退縮了。”說到這裏，阿巧轉過頭，狠狠地瞪了柳章一眼。柳章面色複雜，卻沒有說話。
“那女子就是麗妃娘娘吧”阿寶說道。
阿巧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可憐的麗妃娘娘，心中備受煎熬，整夜流淚。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看着心疼啊。娘娘念及皇上，想與那男人斷了關係，那男人卻以孩子相逼。娘娘每天都活在痛苦中，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宮裏開始傳一些風言風語，大多是對越王殿下不利的。娘娘爲了讓越王殿下健康成長，有一個光明的前途，便將殿下託付給當時的皇后娘娘，也就是現在的太后娘娘，隨後便自盡於寢宮中。”阿巧說完，已經滿臉是淚。
“那個男人是誰”凌越焦急地追問。
“那個薄情的男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我們的丞相大人。”阿巧冷笑地看着柳章。柳章閉上眼睛，嘆了口氣，證明阿巧所說的話。
殿上衆人都震驚不已，太后娘娘仔細回憶當年的事情，也逐步認定了阿巧的說法。
“是你”凌越震驚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眼前這個狼子野心的人就是自己的生父隨後他衝上前去狠狠抓住柳章的衣領。“你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要告訴我母妃是被他們害死的，害死我母妃的就是你，你這個殺人兇手”凌越歇斯底里地衝柳章吼道。
柳章沒有反抗，雙眼中留出了兩行淚。“我是對不起她，所以我纔想幫你，幫你登上皇位，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利”
“你閉嘴”凌越狠狠地打斷他的話，“你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的私慾，我好恨，好恨爲什麼我的生身父親不是皇阿瑪那樣英明神武的男人，而是你這個自私自利，貪慕名利的卑鄙小人”
柳章聽到這裏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眼裏仍然帶着淚，不知是笑還是哭。他囔囔自語：“卑鄙小人，卑鄙小人。究竟誰是小人我與她情深意濃，早已私定終身，此生不離。可是他卻仗着自己是皇帝，就隨意奪人所愛。我也恨，我恨你們皇家人，恨你們這些自以爲是高高在上的人。”
“忘恩負義呵呵，你們不會懂的，你們根本不能體會心愛的人被人搶走的痛苦。”柳章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隨後輕聲對凌越說道：“我不是有意騙你，只是你懂事後，越發依賴太后和皇上。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可你卻整日忙着擺弄書畫，對權利卻不上心。我只好編了這個謊言來激起你的仇恨，這樣我纔可以幫你，幫你奪得皇位。”柳章眼裏流露出一絲慈愛。
“可他並不想要皇位，他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好好生活。柳章，你口口聲聲說幫他，你若真的愛他，你就不會把自己的仇恨強加到他的頭上，甚至欺騙他。說到底，這一切不過是你的權欲在作祟罷了。”阿寶忍不住站起身來對柳章說道。
“說得好，柳章你就是太自私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了阿越的。”凌軒也跟着幫腔，阿寶白了他一眼，隨後卻笑了。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和麗兒的孩子，爲了他，我甚至犧牲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柳章痛哭流涕，他看着凌越，想求他的原諒，凌越卻把頭扭向別處。
阿寶見凌越這個樣子，心裏有些難受。畢竟與他一場相交，若沒有這些誤會，他也是個謙謙君子。若不是他此次謀逆，這個祕密他也許永遠不會知道，也就不會這麼痛苦。
凌燁不想再審下去了，從小他和凌越一同長大，似親兄弟一般。他還記得小時候凌越十分乖巧可愛，在他登基之後兩人就漸漸疏遠了。但國事繁忙，他也沒刻意去處理，他覺得兄弟間的情誼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沒想到在凌越的心裏，柳章種下的仇恨的種子已經埋得這麼深。
凌燁擺了擺手。“傳令下去，柳章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念其在朝中二十餘年，多次立功。遂不連累其九族，判滿門抄斬。”說完頓了頓“至於越王，暫且先收監在牢，聽候發落。”
“皇上，一切都是臣的主意，越王殿下是受臣的蠱惑，受臣的欺騙啊，求皇上重判老臣，繞過越王殿下吧。”柳章突然對凌燁喊道，跪在地上衝凌燁重重地磕頭。
凌越眼睛動了一下，流露出一絲不忍，隨後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無表情。
凌燁擺了擺手，“把他們帶下去吧。”
待凌越和柳章被帶下去後，阿寶走上前，對凌燁說道：“皇上，照柳章所訴以及阿寶之前的觀察，越王殿下確實是被利用和矇騙了。越王殿下本性不壞，又是皇上的兄弟，還請皇上從輕發落。”
“朕知道了，朕自會考慮的。”凌燁點了點頭，有些不耐煩。按理來說謀反是大罪，不論是皇親貴胄還是平民百姓，不說誅九族，命是肯定保不住的。況且他曾經要害死自己，自己難道真的要違背律法放過他麼這時太后卻走下後座，走到阿巧面前。
“阿巧，這些年你都去哪了，今天又怎麼會到這裏來”太后問道。
“回太后娘娘，阿巧自從麗妃娘娘去了之後，我害怕惹上是非，便故意犯了錯，被髮配到冷宮裏伺候落魄主子去了。冷宮裏無人問津，不知不覺一待就是二十年。其實我一直關注着越王殿下，常常躲在角落裏偷看他。這次的事我是聽宮裏一個公公說的，聽說你們今日審問，我便過來了。幸好在宮裏二十年，有些冷宮裏的主子翻身出來了，還念着老奴的好，在宮裏行走倒也方便。”阿巧緩緩答道。
太后驚訝不已。“這二十年你就在宮裏真是不可思議。當年麗妃宮裏的人，大多因爲不吉利都被趕出宮去了，沒想到你還留了下來。”
阿巧嘆了口氣。“一來是老奴沒有別的親人，出宮也無處可去；二來是麗妃娘娘對老奴如親姐妹一般，她臨死前託我照看越王殿下，我又怎能離宮”
“好，阿巧啊，如今這宮裏二十年的老人可真是不多了。你也別回冷宮去了，就留在哀家身邊陪陪哀家吧。”
“太后”阿巧有些激動。
“恭喜太后覓得老友”阿寶站起身來恭賀道。
一時間緊張的氣氛頓無，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