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錦堂春慢 >第五十一章
    寧紹就問,“思安,廚房裏可出了什麼事兒,感覺今天菜味道變了。”

    “是出了點兒事,太太把廚房的管事奪了,其餘的也都重新調配了。”思安沒當一回事兒,平時也不見得少爺對那鄧婆子多加照顧,她也就最初伺候了少爺三四年,後來少爺斷奶了就不用她了。

    “廚房管事那不就是鄧奶孃”寧紹執筷子的手頓了一下。

    “正是。”

    “爲何”

    “多的奴才也不清楚,據說是牽扯了偷盜和賭博的事兒,連同另一個婆子讓太太給趕出去了。”

    “趕了出去誰讓她趕出去的”寧紹霍的站了起來,大驚。

    思安嚇壞了,他不明白少爺這是怎麼了。要說少爺對鄧奶孃有什麼感情,他是不信的,少爺發火從來都不會這麼激烈,今兒這是怎麼戳中他了思安不敢吱聲,沒想到少爺這次卻像洪水泄洪了一般。

    “我這就去問問她誰讓她趕出去的”

    寧紹和如琳的母子關係正處於一個微妙轉變的時期,日漸對母親升起的儒慕之情,讓寧紹這個十三歲的少年感到忐忑不安,他不願意不習慣接受外來的情感,他沒有做好把母親納入他心靈的準備,這讓他欣喜又煩躁異常。

    現在出了這事兒,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重要的支撐理由,你看,我就說吧,母親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母親,他根本不顧及我的感受,你看她忙活了這麼久,有漏洞了吧

    就像一個家庭裏來了個後母,那後母做的好是應當,有一點做的不好就是本性,如琳和這些後母一樣,有原罪。

    寧紹風風火火的去找如琳,下了兩天的雪還沒有停,寒風夾帶着雪粒子刮的人臉生疼,他肅着一張小臉,也不遮蔽一下,隱約覺得有種詩意的悲壯。

    被碧竹領進了屋,頓時一陣暖風襲來,讓整個冰涼的身體瞬間浸入了溫水中一般,說不出的舒適,母親坐在塌上,手拄着几子看賬本。屋內有陣陣花香襲來,寧紹聞香望去,原來是窗臺上一盆盛開的茶花。

    如琳未動地方,語帶溫柔的說道,“那是你爺爺在菜屋裏種的,我和老太太各一盆。”她的語調和這溫暖這香氣特別的搭配,渾然成一起。

    寧紹一下在就泄氣了,來時的悲壯去了大半,他本來是打算不顧人倫嚴厲控訴她的,這種情況下他喊不出來。不過心裏的話還是問了出來。

    “母親,您怎麼把鄧奶孃趕走了爲什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她對我有恩,就這麼趕走她,世人會如何看待於我,我心如何能安”

    如琳看他冒雪過來,就猜到了是來問這事兒,只是沒想到他會是這般語氣,“紹兒,回答你的問題之前,娘想問你幾個問題,你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恩情是否重於道義綱常你是否考慮了母親的立場若鄧婆子做了必須被趕出的事,我事先告知了你,你會怎麼做你讓我怎麼做其他人會怎麼看”

    如琳一下子把寧紹問懵了,他僵硬的立在那裏,也只是一個小小少年。

    如琳心疼了,下地過去拉了他的袖子,讓在坐在自己旁邊,把鄧婆子做的事兒,是怎麼發現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和他說了。

    寧紹依舊沉默。

    如琳知道,寧紹聰明明理,他這不是爲了鄧婆子,是和她較勁呢,也是和他自己較勁。

    寧紹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向如琳,“母親,您說的都是道理,兒子就想問您,您做事兒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是,我也沒多在意那鄧奶孃,若是別人呢,別的什麼我特別在乎的人呢道義綱常是重要,別人的眼光也重要,那我重不重要我在您這肯定是不重要的,否則你也不會丟棄我十幾年讓我有娘像沒娘”

    說完不管目瞪口呆的如琳大步衝了出去。

    這段話是寧沐長這麼大以來說過最狠最誅心的話,是對着自己的母親。

    他一把推開房門出去了,呆住了,發現父親正站在門口。

    寧沐面容冷峻,“你威風懲夠了心裏舒服了去祠堂跪着,碧竹去傳話,不得給加炭火。”

    兒子甩門出去了,只留下不知不覺淚水流滿了整張臉的如琳,呆愣愣的坐在榻上,不敢相信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寧紹的話句句像刀子般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心頭肉,讓她痛不欲生。

    這是她應得的報應,是寧紹遲來的爆發似得報復。

    屋裏只有她一個,她忍不住趴在几子上痛哭了起來。這一哭一發不可收拾,哭的昏天黑地。

    哭的鼻涕都要流出來了,如琳不得不支撐起來,拿帕子,剛一擡頭,一隻帕子就伸到了眼前。

    “快擦擦,你可真能哭,你怎麼越長大越能哭,以前沒見你這麼能哭啊”寧沐看她眼睛紅腫,鼻尖臉蛋都哭的紅紅的,忍不住打趣她。

    如琳沒想到他居然在自己屋子,嚇了一跳,眼淚也止住了,“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你剛一趴下我就進來了,你哭的太投入了沒聽見。”

    “那那你就一直這麼看我哭”

    “不然呢,我還要勸你啊免費的哭戲不看白不看。”寧老爺說了一句欠揍的。

    “你”如琳徹底不想哭了,心裏的悲傷被寧沐這混蛋全給攪合散了。

    又問道,“紹兒呢”

    “跪祠堂去了。”聲音淡淡的,像說吃了嗎一樣的語氣。

    如琳噌的一下就要起身,被寧沐單手一伸壓住了肩膀,“你急什麼這孽子,如此大逆不道,罰他跪上一夜,讓他反省反省。”

    “不行寧沐你這混蛋,天這麼冷,紹兒凍出病來我跟你沒完”說完又要起身。

    寧沐一把奪了她手裏的帕子,撲在她鼻子上,再使勁一擰,“鼻涕,擤鼻涕。”

    如琳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鬼使神差的竟配合了擤了一下。寧沐把髒手帕隨手丟在几子上。

    如琳大羞,寧沐剛纔在幹什麼更重要的,她剛纔在幹什麼寧沐是瘋子,難道她也瘋了嗎

    寧沐看她就在惱羞成怒的邊緣,趕緊補救,“我剛纔看你鼻涕要滴下來了,到時候你肯定更羞憤。”其實並沒有要滴下來,只是寧沐想着自從發現他進來,她都沒有擦一下,鼻子肯定不通很難受。

    都是鬼扯“明明你就可以張口提醒我,讓我自己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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