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婕瞧着,這小丫頭還挺招人喜歡的,除了喫相難看了點,其他都挺好的,不像宮裏的妃子,尤其是那孫皇后,這不喫那不喫,瘦得跟竹竿似得,偶爾在御花園碰上,那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總結,太矯情。
一面望一面想,勺子在碗裏轉了轉,眼前的小丫頭年歲小,但勝在樣貌長得好,再看看李夜秋總忍不住要往小丫頭那看,姚婕想,小孩子長長就開了,過不了幾年,娃長大了,好事也就近了,他哪還忍得住
想到這,姚婕忽深思皺眉看向李夜秋,抿抿脣道:“秋呀。”
李夜秋擡眼,姚婕繼續道:“她還小,你好歹再忍忍。”
啥
她滿腦子到底是在想個啥
姚婕也不想個啥,就是想李夜秋能找到個入心窩子的姑娘,倘若有了這樣的姑娘,興許他就會明白了,有些東西比那龍椅更重要,還想自個兒子早些成個親,生個娃,這天下誰愛要誰要,最好是離皇宮遠遠的,離上京遠遠的,去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除了這些,她什麼都不想要。
姚婕喝完粥笑嘻嘻看着小丫頭問道:“叫什麼名字呀”
顏落朝聲音處望了望,擡手撓了撓鼻子繼續埋頭一口一口喝粥。
姚婕一愣,向着李夜秋道:“她不理我”剛還誇她來着。
李夜秋放下碗,忍住要伸手將顏落臉頰上的米粒拂去的衝動淡淡道:“她是胡人。”頓了頓又補道:“她瞧不見東西。”
姚婕這回愣了好半天沒出聲,難怪方纔看這小丫頭哪裏怪怪的,原來是個外族小丫頭。
胡人在上京並不少見,很多胡人會在酒肆賣酒,高高的鼻樑,即便是樣貌普通的,看起來都很特別。
姚婕湊上前仔細瞧了瞧:“那她叫什麼”
“顏落。”
“讓我帶回宮唄。”
“不行。”
.....我這話剛落下,你就不能考慮一下
李夜秋站起,理了理衣袍,一個眼神已然說明,此事沒有考慮的必要。
姚婕是兩個時辰後離開祁王府的,走前抱了抱顏落,順道還踹了一腳閒閒曬太陽的小八,她早看這頭狼不順眼了,有回來聽說自個兒子養了頭狼,歡喜地想去抱抱,結果卻被還很小的小八狠狠地咬了一口,這仇她記下了,所以每回來臨走前都要踹上一腳這心裏才舒坦。
早已習慣了的小八動了動尾巴,它心大,從不同人計較。
姚婕走後半個時辰,李夜秋坐在秋嬅院內倚坐在長廊邊翻閱書卷,顏落從院子的這頭走到院子的那頭,又從那頭再走回到這裏,這秋嬅院角角落落走多少步去哪,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顏落站在原地半仰頭想了想,回身晃晃悠悠小跑到李夜秋跟前,舔舔脣,撓了撓脖子就光站着也不說話。
李夜秋將書放下看她:“怎麼了”
顏落又往前湊了湊,等身子碰到李夜秋時纔開口:“你今天不去那個皇宮了嗎”
李夜秋撥開小丫頭額前方纔跑亂的發,笑了聲:“不去了。”
顏落兩眼有些發亮,她拽着李夜秋的袖子,聲音有些高興:“那你以後都不去那個皇宮了嗎”
李夜秋不知要如何迴應,於是只是輕輕道了聲:“會去。”
顏落聞言垂下眼簾撇了撇嘴,她覺得李夜秋很忙碌,每天早早便去了皇宮,回來又要在書房裏待着,好不容易等他晚上得了空,自個又忍不住犯困想睡。
想了半天沒鬧明白,轉身走了兩步,李夜秋喚住她:“今天教你念詩如何”
顏落停步,回身走過去,習慣地從李夜秋手臂下鑽進去坐在了他的懷裏,伸長胳膊,當碰到李夜秋手裏的書卷時,她笑了起來:“好。”
白梅樹的花瓣被風吹來落在顏落的頭上,李夜秋擡手拂去,輕笑着將手上這本與詩詞毫無關係的書卷翻了一頁。
顏落認真聽着,時不時還跟着李夜秋唸叨着,她的腦袋從搭在右邊的手臂挪到左邊的手臂,最後索性伏在了李夜秋的腿上。顏落說,這些一點都難不倒她,於是她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語重複李夜秋方才唸的那首詩。
她喃喃自語,他倚着聽她喃喃自語,過不了多久,等院子裏只剩下風聲時,那個喃喃自語的顏落已經沉沉睡去。
李夜秋把書卷放在一旁,他閉上眼淺淺一笑。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已足夠令他滿足。
就像他昨晚想的那樣,也許真的只要這樣就夠了。
七年後
五月,春暖花開,上京內繁花盛開奼紫嫣紅,微風吹起掉落在地的花瓣,零零落落。
離了宮,李夜秋像往常一樣坐上馬車便要回府,誰知一撩車簾,江離已經穩當當坐在了車內,不但坐得穩,連笑容都很穩,脣角弧度彎得很適當。
李夜秋側身看了一眼車伕,車伕顯得很無辜:“江,江大人他非要......”攔都攔不住呀。
年年都這樣,天天都這樣,難得落一次空還是因爲他身體抱恙在府上歇着沒入朝,這臉皮幾年下來又厚到提高了一個層次。
李夜秋上了馬車斂衣坐下,淡淡看了眼:“府上的人沒給江侍郎備轎”
江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着道:“最近瞧着祁王殿下臉色不大好,是否有什麼煩心事”
李夜秋默了默,隨後道:“本王好得很。”
江離又是一笑:“聽說......”
李夜秋側頭一瞪,沒說話,但眼神卻像是再重複:本王好得很。
他能有什麼煩心事就算有煩心事,回府只要一瞧見顏落那便都不是事。他雙手抱臂,肅容坐在馬車裏,直到行至東街門將江離擱下便讓車伕加快回了府。
一進府門,水玉便迎了上來:“王爺。”
李夜秋四處瞧了瞧:“你怎麼在這落兒呢”
水玉側過身向着秋嬅院道:“在屋裏,估摸現在已經睡着了。”
李夜秋大步向秋嬅院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交代:“將府門關上,誰來都不用理。”尤其是江侍郎。
水玉點頭。
踏進秋嬅院,李夜秋走到屋前用手輕輕推開門,繞過圓桌來到裏屋,一陣清淺幽幽的沉香味撲鼻而來,剛掀開輕紗簾便瞧見了睡在軟榻上的顏落,一襲粉裙,眉若青黛,整個人斜躺在那裏秀美得如一副畫,即便不施粉黛也是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
李夜秋上前,坐在軟榻邊,他用手背碰了碰顏落的臉頰,因此,顏落小小的動了動,他一笑俯身又在小丫頭耳邊輕喚了聲。
小丫頭正好夢,忽然被吵醒有些迷迷糊糊的,起身摸了摸身前人,小嘴一張剛想說點什麼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連鞋子都顧不得穿便從軟榻上跳下來,並拿起軟榻邊掛着的鎏金鏤空花鳥球形的銀香囊朝着李夜秋丟了過去,嘴裏還生氣地道了句:“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