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抱着顏落換下來的裏衣和昨個剛曬蓬鬆的被褥去了後院,那裏有個爐子,若是有用不着的衣衫和被褥,就會丟進爐子裏燒了。
兔子坐在石桌上深刻反思時,顏落小口小口,在李夜秋的注視下,勉勉強強喝着小花碗裏的蓮子粥,等所剩無幾時,她向着兔子問:“小九你喝粥嗎”
她慢慢放下捧着碗的手,李夜秋看着,隨後又將她的手送了回去,並道:“它不喝粥。”
顏落縮縮腦袋“哦”了一聲,擰着秀眉,喝掉了碗裏的最後一口蓮子粥。
小九是顏落給兔子取的名字,她想府上有個小八,所以便順着給兔子取了個小九,爲此,小八昨夜鬧了鬧。
憑啥憑啥它要叫小九憑啥它夜裏可以睡在顏落的被褥裏於是,它昨夜帶着理所當然,爬上了顏落的牀榻上,死活不肯走,憑啥,它還比不上一隻死兔子在李夜秋拽着它走的時候,它雙目怨念地盯着小九,有一種明早要咬死它的決心。
想來,這大概便是小九尿牀的原因,被嚇着了。
看着顏落喝完粥,李夜秋起身,他挪步向前走,顏落也起身跟着上前,在後道:“今天是去藥築的日子嗎”她可記着呢,不會錯的,生怕李夜秋沒聽見,又高聲喚道:“李夜秋,李夜秋,已經半個月了呢。”她提醒。
李夜秋偏頭望着,因爲一個徐藥,小丫頭不再那麼害怕大夫了,不但不怕了,還總是惦記着,那副期待着要出府的神情,不由得便想逗逗她。他不做聲,只是站着,顏落等不到回答,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袍扯了扯:“李夜秋,李夜秋,嗯”
撒着嬌,軟綿綿的聲音,這使李夜秋的神情立刻柔了下來,道:“是,半個月了呢。”
聞言,顏落歡快地轉身抱起石桌上的小九又跑回來,眼睛裏似乎在說:走吧,走吧。
本就含有怨念的小八,見顏落抱着小九要出府,瞬間,不想活了。
下輩子,也請讓我當只兔子吧。
天空湛藍,藍得透亮,陽光下,成片楊柳依依,早晨的露水讓它們生出了光澤。
馬車裏,顏落悠閒地倚着窗邊,那微弱的光映上她的面頰,只是這樣,她的心情會比出府前更好。
馬嘶叫了一聲,當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顏落便知是到了。
藥筑前,馬車旁,李夜秋將顏落髮上的簪子擺正後道:“乖乖待在這裏,我很快便會過來。”
顏落懷抱着小九連連點頭。
“好。”
李夜秋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偏頭向着水玉吩咐道:“好好看着,別讓她磕着碰着了。”
顏落對這不熟悉,不像在祁王府,哪有花草樹木,哪有桌椅板凳,她都一清二楚,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哪都不許去。”
水玉心中咯嗒一下,這難道是在說上回去了城外的事嗎他點點頭,連聲應道:“是。”
打死他,他也不會再去了。
李夜秋離去,顏落轉身邁着大步想要入內,可跨了好幾步,她都沒能碰到門檻,正納悶着,水玉扶着她的身子轉了半圈,道:“落兒小姐,門在這呢。”
顏落伸腳碰了碰藥築的門檻,咧嘴嘻嘻一笑:“下回我就記住了。”
水玉跟在顏落身後站定,朝着徐藥道:“徐......”
嗯他一愣,怎麼過了一夜,徐姑娘看起來不一樣了。
徐藥臉上有幾處淤青,手腕僵硬且纏有紗布,拉着顏落往裏走時,還一瘸一拐。
是,同誰打了一架嗎
進了廳,水玉這眼睛自然落在了正抓着藥的樓南身上。
樓南微微側身看了眼,又淡淡出聲:“藥理好了嗎”
“好了,壞掉的我已經都丟了。”
徐藥乾嚥口水,小心翼翼問道:“樓南你看,現在也沒有病人,我藥也理好了,那我可不可以先同顏落玩一會,再給她施針好......”忽感這樣不夠有說服力,於是改口道:“而且我手好疼。”
“是我的錯嗎”
“啊”
樓南停住手裏的動作倚着藥櫃看向她:“你弄成這副樣子,是我的錯嗎”
昨個她拿着剛採回來的藥去院外曬,瞧天氣不錯,陽光都灑在屋頂的瓦片上,於是心中頓生一計,屋頂光足,不用總是就着光搬來搬去,這樣她還能趁着樓南去城外採藥,到祁王府裏看看顏落。
她覺得這主意特好,找來梯子爬上去,放了藥材,再爬下來,擡頭看了看,拍拍手便出了藥築。
在去祁王府的路上,她碰上街邊有賣海棠兔的,便順手買了只給顏落送去,要不兩手空空跑去也沒個見她的藉口。
算好時辰,在祁王府玩得差不多了,她才小跑着趕回去。
本想趁着樓南迴來前把藥材從屋頂上收下來,結果爬上去,捧了藥材,順着梯子往下爬,剛爬到一半,樓南推門回來,她一緊張,踩空後便摔了下來,因此還弄壞了不少藥草。
聽樓南這麼一說,徐藥一愣,撇嘴咬着脣:“是我的錯。”
“藥材不是光曬着就行的。”樓南將手裏的藥材包好,紮上細麻繩丟在一邊,上前,將徐藥硬着的左手往上一擡,徐藥“哎呦”喚了聲,樓南皺眉:“你要是怕疼,這手就永遠都好不了。”
雖然語氣冷淡,但徐藥權當樓南是在關心自己,這麼一想,委屈的臉一下就開朗了很多。
樓南無奈搖頭,斜睨了一眼有些憤憤不平,又不敢吱聲的顏落:“怎麼有什麼話說出來便是,別皺巴着臉。”
顏落身子往後縮了縮,碰到水玉,她膽子大了大:“你對藥姐姐很兇。”
樓南湊上前:“你認爲,所有人都應該像李夜秋待你那樣去待別人”
顏落點完頭,又往水玉身旁縮了縮。
“你待在祁王府多久了”
“......七年。”
樓南面無表情的臉帶着幾分笑意,他轉身,將先前忘關上的小抽屜推上,指尖在轉身時劃過藥櫃面,他向着顏落淡淡道:“那你覺得,這七年裏,李夜秋他憑什麼要顧着你,護着你”
“因......”
顏落張嘴,可一下子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憑什麼憑什麼
呃,她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