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寒門首輔 >第一百一十章 姚江詩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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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可望甄老大人在餘姚士林圈子裏那可是一等一的人物,他環視了一週跪坐的諸生,咳嗽一聲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今日羣賢畢至,少長鹹集,當此詩會雅集之際,某便忝爲大夥介紹一番。本次詩會賽詩的規則有所變動,具體條目皆由甄老大人擬定。”

    孫傳作爲參加詩會士子的代表,站出來侃侃而談。一段說完他扭頭朝甄可望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以詩社爲一派,各個詩社自己擬定出場生員的順序,兩兩賽詩,敗者退,勝者繼續等待敗者方選出生員挑戰。”

    這些規則條目早已事先通知,孫傳不過是再說一遍。

    “好了,按照甄老大人的意思,第一場由醉翁詩社對海棠詩社”

    孫傳一口一個甄老大人,簡直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十分無恥

    謝慎深吸了一口氣,衝身旁的王章使了個眼色,緩聲道:“一會章兄先上”

    王章鄭重的點了點頭,在赴姚江詩會前他們早已計劃好,由他來打頭陣。

    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爲在這些人中,王章的才學是最差的。這有點田忌賽馬的味道,用王章來試出對手的整體實力。

    反正王章不會對詩會的結果造成什麼影響,以他做試金石是再合適不過了。

    醉翁詩社派出應戰的人謝慎看着十分眼熟,應該就是那個馮似章了。

    此子才華出衆,在餘姚也是小有名望。最重要的是,此人的詩作的極好,在謝慎揚名前他可是餘姚年輕學子中的翹楚。

    第一場題目是事先定好的,比拼的是軍旅詩,那馮似章似乎早有準備,沉吟了片刻便作出一詩,王章雖然憋了良久也作出一首,但比之馮似章的詩確實差了不少。這第一場,自然是馮似章勝了。

    這之後海棠詩社連上謝丕,王守文和詩社原先的一些生員,卻都無一例外的敗下陣來,直到韓晅出場纔算是止住了頹勢。可韓晅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在接連戰勝馮似章和劉甚後也是飲恨敗北給孫傳。

    轉眼間海棠詩社竟然敗得只剩下謝慎一人,這麼快的潰敗速度,可是大大出乎謝慎的意料。

    在他原先的計劃中,他們怎麼也能夠逼出對方主將的啊,這下全部的壓力就集中在謝慎的身上了。

    不過謝慎腹有詩書氣自華,倒也是沉着淡定。他拂然起身,衝甄可望拱了拱手,笑聲道:“還請老大人賜題。”

    詩社前幾輪的題目已經用完,便要由甄可望現場出題。甄老大人捋了捋鬍鬚,淡淡笑道:“便以江南爲題。”

    謝慎心中一沉,這算什麼題目,也太泛泛了吧。

    不過好在他存貨夠多,單手揹負踱了幾步便吟開來。

    “江干多是釣人居,柳陌菱塘一帶疏;

    好是日斜風定後,半江紅樹賣鱸魚。”

    吟誦完,謝慎笑着衝甄可望拱手:“學生臨時起興所作,沒有想好題目,便叫姚江絕句吧”

    “好,好一首姚江絕句。”

    甄可望甄老大人,已是花甲之年,鬚髮皆白。但他精神頭很好,聽到謝慎所作的這首姚江絕句,直接拍了拍憑几,起身道:“老夫一直以爲姚江之美難以用筆墨勾勒出,但謝賢生此詩讓老夫改變了這一看法。江干多是釣人居,這一句勾勒出漁家屋舍。柳陌菱塘一帶疏,這一句則盡寫閒適之感。最讓老夫感到驚奇的是最後兩句。”

    甄老大人一邊捋着長髯,一邊感慨而道:“日影西斜,將江水染成通紅。恰在此時,一漁人在江邊叫賣鱸魚。妙哉,妙哉賢生這詩與白樂天那句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直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甄老大人看來,謝慎此詩中的各個景物都很平常。不論是釣人居,還是柳陌菱塘都是餘姚常見之景。但這些常見之景組合在一起,便有了不同尋常的效果,直是叫人拍案稱奇

    若是謝慎此詩只停留在前兩句的境界,那麼甄可望也不會如此稱讚。關鍵是詩的後兩句,直接將境界提高了一個層級,將江南生活的閒適疏懶刻畫的淋漓盡致。

    這哪裏還是詩,明明就是畫嘛。

    在甄可望看來,作詩的最高境界便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這一點唐代大詩人王維做的很好,謝慎這首詩至少有王維七成的功力。

    “多謝甄老大人誇獎,學生愧不敢當。”

    謝慎衝甄可望拱了拱手,說了一句客套話。

    甄可望感慨道:“自三楊閣老後,本朝再沒出什麼天縱之才的學子了。你一定要戒驕戒躁,切勿被外物帶走初心。”

    謝慎心中暗暗腹誹。您老仕途一帆風順,歷任都御使,吏部侍郎等要職,現在告老還鄉倒是關心起同鄉晚輩學子的志向了。怎麼看都有些虛僞啊。

    在少年看來,做官和做詩人有時候是互相矛盾的,而且是針尖對麥芒的矛盾。做官就意味着必須要做一個實用主義者,而做詩人恰恰相反,需要做一個完完全全的理想主義者。

    甄老大人的意思是讓他騎牆找平衡這個念頭剛一生出便被謝慎否決。蘇東坡夠有才的吧就是被浪漫主義害了。謝慎可不認爲自己比蘇東坡還有才,詩詞歌賦對於他更多的意義是刷聲望的工具。至於做清流閒散隱士,他可從來沒有想過。

    接下來便是醉翁詩社的社長孫傳作詩了。

    方纔甄老大人對謝慎誇獎有加,這讓他身上的壓力陡然大了不少。好在這題目也不算難,孫傳倒也不至於作不出詩來。

    “情煙隨風化輕絮,十載西湖塵霧軟。

    夢醒執扇惜金縷,破鸞離恨江南怨。”

    孫傳不多時的工夫便作出一首詩來。這詩要單看,也算的上好詩了。可要是和謝慎所作的比起來,無論是意境還是遣詞造句上都差了不少。

    孫傳顯然自己也明白這點,再無之前的神氣,只把希望都寄託在甄老大人身上,希望甄老大人能夠給他一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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