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寒門首輔 >第一百九十五章 碩鼠(二)
    要知道恨謝慎的人很多,譬如李太監的養子譚芳、譬如孫若虛、再譬如吳掌櫃。

    若是他們得知謝慎和族中叔、兄起了衝突,肯定會插一腳。

    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重要,他們只會像蒼蠅一樣撲過來,將謝氏一族爭取到少年的對立面去。

    冷靜了下來,謝慎便考慮如何處理這個隱患。

    雖然他佔着一個理字,但理智告訴他絕不能掉以輕心。

    好歹前世也是研究明史的,無數名臣都是倒在了倒黴親戚這裏,謝慎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

    在大明朝,名聲或者說名望對讀書人來說絕對是最重要的。

    國朝以孝治天下,若是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基本這個人的前途也就廢了。

    這個孝自然不僅僅侷限於一房一戶,對整個宗族的長輩也需要行孝。

    其實謝慎現在面臨的情況還不算糟糕,如果他來年鄉試考中舉人,估計還會有更多的親戚趕來,爭搶着把田畝掛靠在他的名下。

    在大明,士大夫享有一系列特權,最重要的特權便是免除賦稅徭役。

    舉人老爺作爲半官,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官場,自然可以享受士大夫的特權。

    謝慎前世治明史,也對明朝的土地問題進行過一番深入研究,在他看來對士大夫名下的田畝免除賦稅絕對是一個糟糕無比的政策。

    這個政策乍一看來起到了籠絡人心,激勵讀書人奮而求學入朝爲官的作用,可實際上卻給大明朝的覆滅埋下了隱患。

    古人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放在明朝讀書人身上再恰當不過了,大量族人將土地掛靠在士大夫身上,從而免除賦稅。朝廷收不上稅,地契也被這些士大夫控制。

    雖然絕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士大夫只會對族親收取象徵性的稅賦,再把土地“租給”族親,但從大明律的角度看,土地已經完成了過戶,換句話說完成了所有權變更。

    一旦這些士大夫反悔或者說他們的子孫反悔,那些原本擁有土地的族親就只得破產淪爲真正意義上的佃農。

    沒文化真可怕,口頭的契約是不具備法律效益的,這也是爲什麼晚明的土地全部集中在士大夫、皇室宗親手中,而真正種田的百姓破產難以爲繼了。

    當然,這些是閒話了,謝慎現在首先需要應對的卻是輿論的壓力。

    有道是三人成虎,即便不是真的也能傳成真的......

    謝慎可不認爲以這七叔和一干族親的無賴做派會就此罷手,如果真的把他們逼到對手那裏,可就難辦了。

    但若是叫謝慎就此低頭,是絕不可能的。

    泥人尚有三分氣性,這些族人當年能把大兄逼得離開句餘山,就不要再想着到謝慎這棵大樹下乘涼。

    雖說有族親相助容易成事,但那也得看是什麼族親。像謝家七叔這樣的族親,能不招惹上就是福分了。

    “大兄,他們若是再來叩門你就權當沒有聽見。我出門一趟,你不必擔心。”

    這件事情有些複雜,謝慎要去找王守文商量一番,雖然不見得當即就能想出辦法,但多個人總歸是多個思路。

    卻說謝慎離了謝府徑自朝王家而去,此刻王守文正自在書房中溫書,聽管家稟報說謝小相公到了自然放下書本起身迎去。

    謝慎進了書房見到王守文在讀書,驚訝道:“守文兄,你今日怎麼轉性了,竟然在讀書”

    王守文翻了一記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慎賢弟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明明是個好學的人,在府中讀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何況科試在即,我要是不能一次拿到鄉試資格,少不了要被父親大人呵斥。”

    謝慎點了點頭道:“守文兄能有這般志向自然是極好的,不過距離科試還有數月,倒也不至於如此突擊。”

    王守文引着謝慎坐下,便揮手示意管家去準備些點心茶水。

    “怎麼,慎賢弟是不是見爲兄發奮苦讀,怕搶了你的風頭你放心好了,明年的鄉試,解元還是你的,我拿亞魁就好”

    這下謝慎倒真是被逗樂了。

    若論八股文功底,他和王守文都不如謝丕。謝慎之所以能得小三元其中多少有運氣的成分。但小三元畢竟是小三元,是任何人都抹殺不了的。謝慎只要發揮不失常,鄉試上榜考中舉人還是不難的。

    但要是想考中解元就十分艱難了。

    一來鄉試極爲正規,不僅有主考、副主考、同考官,還是糊名考試

    謝慎和大宗師陳方垠的關係很不錯,但既然是糊名考試關係再好也是白搭。少了這層助力,謝慎只能依靠自己的硬實力。可少年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明朝人,若單論文章質量,便是再努力也是和那些文魁有差距的,用個術語那就是無限趨近且不平行......

    而且鄉試的閱卷官是同考官,這是從各州縣的教官中抽調出的。也就是說同考官口味的差別也很可能影響到考生最終的名次......

    只能說王守文的心態很好,竟然想着拿亞魁......

    “咳咳,說說吧,你來找爲兄所謂何事不會真的是閒來無事來找爲兄喫酒的吧亦或是......爲了沈娘子”

    王華老爺子和王守仁都不在府中,也確實沒有什麼人可以管得了王守文,他自然是可以“爲所欲爲”暢快一次。

    謝慎翻了一記白眼道:“別扯那些,我和沈娘子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

    王守文卻是似笑非笑的說道:“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慎賢弟當日作出如此絕美詩作,恐怕不會對沈娘子一點心思都沒有吧。”

    謝慎心中無奈啊。當時不過是爲了助沈娘子奪得花魁這纔拿出了壓箱底的詩作,現在看來確實太高調了......

    見謝慎沉默不語,王守文更是以爲猜中了少年的心思,一面拍着謝慎的肩膀一邊哈哈大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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