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寒門首輔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返鄉
    任何人都是有私心的,皇帝自然也如此。

    作爲一個上位者,習慣了俯視衆生,自然希望看到臣躬相爭的局面。這樣他只要在適當的時候站出來予以調停即可。

    當然這並不是說皇帝就真的希望臣子們爭得不可開交。真要是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誰替他處理政務,偌大個朝廷該怎麼運轉

    故而只要不出現結黨營私的情況,皇帝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何況當今天子性格隨和,不太會把人往陰暗的一面想,只要注意一些,是不會出大問題的。

    李東陽咳嗽一聲道:“也好,四明和於喬去說確實也不合適,老夫便跑一趟吧。”

    也不怪李東陽小心謹慎,如今的朝局實在微妙,宦官與廷臣的平衡被打破,這纔會出現錢寧江彬之流。

    可以說此二人是與強勢的內閣應運而生的。

    如果內閣在這件事上表現的太過強勢,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謝慎本以爲正德皇帝是醉心於玩樂才重用錢寧,江彬之流。現在看來還是他太年輕了啊。

    卻說轉眼便是三日,三日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對江彬、焦芳的審訊有了結果。

    最終由刑部尚書屠勳執筆,寫了一封奏疏呈遞至御前。

    由於此次案情特殊,內閣爲了避嫌並沒有進行票擬,而是直接轉呈奏疏至豹房由皇帝御覽。

    這在正德皇帝登基後還是頭一遭。

    習慣了內閣的大包大攬,這麼冷不丁的乾綱獨斷起來,正德皇帝頗是有些不適應。

    他仔細讀過刑部尚書屠勳上的奏疏,證據可謂確鑿,這二人看來真的是有勾結。

    閣臣和近臣相勾結,還幹起了陷害忠良的事情,這讓正德皇帝十分憤怒。

    他本想包庇袒護江彬,可此時亦是沒有什麼心情了。

    刑部擬的處理結果是將焦芳罷免官職,流徙江彬至雲南。

    這個處理結果是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商議許久的結果。

    焦芳雖然可惡,但畢竟是文官,正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對於焦芳自然不能太狠,不然若是將來自己跌了跟頭同僚以此效仿,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至於江彬,確是罪大惡極,便是處死都不爲過。但屠勳不知道天子是什麼個態度。如果天子念着江彬的舊情,他卻擬了個斬立決的判罰,不是惹天子厭惡嗎

    但他又不敢判的太輕。

    若是判的太輕,內閣不會滿意,他還會背上江彬朋黨的罵名,直是得不償失。

    流放雲南這個判罰說重不重,說輕不輕。

    至於最後要怎麼判,判多重當然還是天子自己來決定。

    屠勳只是給出一個提議讓天子忖度。他已經在職責範圍內做出了決定,也算盡到職責了。

    正德皇帝看到這封奏疏時百感交集,對於焦芳的判決他沒有任何意見,這老頭子索性打發他回鄉養老。但是江彬讓他有些割捨不下。

    便真的要將他流徙嗎

    假使真的這麼做了,他怕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唉,真是難啊。

    正德皇帝一直壓着刑部奏疏不發,也不表態。這讓羣臣猜疑了起來,天子對此事究竟是怎麼一個態度。是要雷霆震怒,痛下狠手呢還是對焦、江二人網開一面

    不少廷臣對此事都呈觀望的態度,原本內閣意料中撥亂反正的浪潮似乎並沒有到來。

    但是形勢在臘月初三發生了改變,首輔李東陽向天子進奏,列數焦芳和江彬數十條罪狀,一石激起千層浪。諸部院寺,都察院的官員紛紛附奏。

    天子便是想要袒護江彬,面對如此形勢也不好發聲了。

    最終在臘月十五,天子再也撐不下去,決定準奏刑部判決,將閣臣焦芳革職爲民,錦衣衛千戶流徙發配雲南。

    一時間朝野歡騰,衆臣山呼萬歲,大有一副君明臣賢,盛世朗朗的模樣。

    謝慎也不知在這個君臣博弈的過程中,李東陽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是中流砥柱還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是勝利的一方。

    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這下至少不必擔心被人在青史中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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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家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過了正月,新的一年便來了。

    正德二年京師的早春,頗是生機盎然。

    謝慎向天子上書請求返鄉探望兄長,天子欣然應允。

    故而在三月初三,謝慎攜帶妻子徐芊芊,長子謝旭從張家灣碼頭出發,乘船返回餘姚。

    京杭大運河的修建貫穿了南北,極大的減少了京師到江南的耗時。

    最重要的是,行者不必再忍受陸路的顛簸,只需乘舟對飲,賦詩行樂。

    煙花三月下江南,對於遊人來說,三月的江南是美好的。

    泛舟西湖,婀娜多姿的歌女唱着採蓮曲與你隔舟對視。這景象再美妙不過。

    但對於謝慎而言,此行並沒有那麼詩情愜意。兄長的病情不容樂觀,如果再不能得到好的救治,後果不堪設想。

    謝慎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說服李言聞與他同行。

    窈孃的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只要按照藥方每日服藥調理即可。至於大兄的病情卻是容不得絲毫的耽擱了。

    李言聞是一個醫者,但也有自己的價值準繩。

    在救治病人這件事上,他是一視同仁的。

    與謝慎前往餘姚救治謝慎的兄長,就意味着在京師會有很多病人失去被診治的機會。

    很難說這種決定是對是錯,但畢竟謝慎相求在先,明知道有病人在被病魔折磨卻拒絕前往醫治怎麼看都不是醫者所爲。

    “小謝大人,此行李某有言在先,爲令兄診過病後不管令兄有沒有痊癒,李某一月內都要返回京師。”

    船艙之中,李言聞望着窗外河景淡淡道。

    “李神醫,我答應你。”

    謝慎酌了一口酒,和聲道:“以李神醫的醫術,大兄定能痊癒的。”

    要是放在幾個月前,謝慎是不敢說這個話的。但窈孃的肺癆短短數月就幾乎被李言聞醫治好,說他是華佗在世也不爲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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