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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的春日是短暫的,彷彿前一刻還是個未嘗人事嬌羞掩面的小姑娘,後一刻便變成了迷倒無數才子的當紅花魁。
五月初隨着一卷黃沙襲來,京師徹底進入盛夏。
夏天的京師是溽熱難耐的,別管是南城還是北城,即便是紫禁城各大殿前的丹陛都被日頭曬得直冒熱氣。
普通百姓希望在街頭買上一海碗涼茶,仰脖灌下去,那舒爽直是浸透心脾。
達官顯貴、豪商富賈則會在日落後躲到自家院子裏乘涼,自然有僕人奉上從冰窖中取出的冰塊爲自家老爺祛暑。
饒是這般,這些大人物還是會不止的淌汗。
還是皇帝陛下有遠見,直接出京南巡,避開了京師這個火爐子。
龍船從張家灣碼頭起航,沿着京杭大運河一路南下。
光是伴架的大臣就有幾十人,更不必說太監、宮女。
在龍船的前後,還有幾十艘護衛的船隻,看這浩蕩的氣勢,不知情的人還以爲這是要打仗呢。
從京師到杭州最快的話十幾天到二十天就能成行,但正德皇帝這次出京南巡明顯是喫喝玩樂的,怎麼可能這麼趕路。
龍船沿着運河一路走走停停,用了一個半月才抵達杭州府。
正德皇帝之所以選擇在杭州駐蹕而不是南京其實是在排斥壓抑的政治氛圍。
南京雖然也有秀麗風景,但畢竟有一整套完整的朝廷班子,這會讓正德皇帝以爲自己彷彿還在京師,完全沒有遊樂的快感。
而杭州府則完全不同,這裏有西湖,有靈隱,有無數詩人留下的佳句名篇,有婀娜多姿的美人,更有閒適到令人迷醉的空氣。
他常聽人們讚頌杭州,一直想要親眼看一看,究竟是怎樣的一方水土能夠孕育出這麼多名士。
浙江的杭州、江西的吉安,這可是大明朝進士出的最多的兩府。
似乎就連杭州的黃口小兒,都能隨口吟誦出一兩句詩句。
當然,天子駕臨杭州,最憂心的莫過於浙江巡撫吳禎了。
他好不容易熬到了浙江巡撫任上,卻趕上了天子南巡至此。
好傢伙,他在巡撫衙門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得乖乖的給天子騰出位置來,還真是抑鬱的緊。
吳禎只希望天子能夠在杭州待得時間少一些,去松江、蘇州、亦或是湖州、揚州玩玩。
可天子似乎讓吳禎失望了。
自打進入杭州城後,天子便遊訪各處名勝。
蘇堤白堤、靈隱斷橋自不必說,就連前朝名士倦居過的山間雅舍都不放過,必定一一前去尋訪。
皇帝動動嘴,下屬跑斷腿。如果說這些還能接受的話,那天子晚上的喜好就着實有些令人不解了。
天子一夜御數女,偏偏都是些妓女寡婦,而且每日類型必須不同。
杭州城的花魁雖多,但基本都是一個路數,那就是賣弄才情以獲得讀書人的憐惜。
用現代的話說,那叫哄擡身價。
身價擡上去了,自然有肉頭願意爲了一親佳人芳澤而大出血。
想那吳禎好歹也是二甲進士出身,正兒八經的詞林翹楚,居然要給天子淘一些破爛貨,最糟糕的是他找女人的速度明顯跟不上天子喜新厭舊的速度。
很快吳禎就崩潰了。
士可殺,不可辱,老子我不伺候了
吳巡撫採取的應對辦法是裝病。
要論裝病的本事,吳巡撫確實是影帝級別的。前一刻還紅光滿面,後一刻立馬渾身乏力臥牀不起。
正德皇帝派了隨行御醫去給吳巡撫瞧病,卻並沒有瞧出什麼所以然來。
御醫也不是多事之人,給吳巡撫開了些安神補血的方子回去覆命了。
正德皇帝得到的回覆是吳禎乃積勞成疾。
這四個字簡直是絕了,不但沒有欺君,也保全了吳巡撫的面子。
朱厚照本就不想和吳禎計較,淡淡一笑打發御醫走了。
“先生,這吳禎病的可真是時候啊。”
巡撫後院中,朱厚照頗是無奈的說道:“莫不是覺得朕搶了他的宅子,病來給朕示威呢”
“陛下說笑了。”
謝慎嘆了一聲道:“便是借給吳巡撫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哼,最好沒有。”
朱厚照冷冷哼了一聲,向前踱了幾步嘴角卻是突然揚起嬉笑道:“不說這些了,先生可是答應朕今夜去西湖泛舟的。”
謝慎那個頭痛啊。
他這個大學士天天陪喫陪喝陪玩,整個一個三陪啊。
這倒也罷了,要是加上一個陪睡女人,那可就......
以朱厚照的口味,還真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並美其名曰君臣同樂。
“陛下,今日有雨,晚上視線也不好,不如明早吧。”
朱厚照卻是完全不理謝慎這一套,幽幽道:“莫不是先生也嫌棄朕了”
謝慎真想找一塊豆腐撞死,強擠出一抹笑容道:“怎麼會,臣這便去安排。”
天子要夜遊西湖,最忙碌的自然是隨行的錦衣衛了。
碼頭之上放眼望去全是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讓人不禁以爲這裏是錦衣衛衙署。
早有畫舫停靠在岸,朱厚照也不猶豫邁開步子一馬當先的朝畫舫走去。
謝慎緊緊跟在身後,生怕朱厚照一個不小心跌到湖中。
西湖的湖底可全都是淤泥,朱厚照又不會游泳,萬一真跌下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好不容易皇帝上了船,謝慎也跟着鬆了一口氣。
畫舫上點滿了蠟燭,將整個船艙照的如同白晝。
朱厚照見畫舫之上有兩個抱着琵琶的歌女,一時起了興致便揮手道:“唱一首拿手的。若是唱的好了,朕重重有賞。”
那兩名歌女聞言大喜,立刻邊唱邊彈奏起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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