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守仁他們人太多了,太過誇張,太過招搖。
王守仁叫士兵們扮成逃災百姓本就是爲了避開叛軍。如果集中渡湖,很可能會弄巧成拙。
而跟着災民逃災雖然速度慢了一些,卻很安全。
真真假假間,那些守軍便是生了雙瞳也分辨不出。
再說,從官道匯聚而來的災民越來越多,加上這三千人也不會很顯眼。至少在到達南昌城前不必擔心暴露。
越往南昌的方向走,路邊的景象便越悽慘。
這與王守仁想的很不一樣。他本以爲南昌是省城,往南昌方向逃難的災民會好過一些。現在看來,卻是完全相反的。
王守仁的軍隊身上是帶了乾糧的,但現在卻是不敢拿出來。
一來是這樣會暴露身份,二是這些災民見了糧食會發瘋一樣的哄搶。
王守仁不缺乏同情心,但眼下顯然不是同情心氾濫的時候。
只有儘快平定寧王叛亂,收復江西,朝廷才能開倉賑濟災民。
若是寧王不除,所有糧食都會被他拿來充作軍糧,百姓們便只能餓着肚子了。
故而白天王守仁他們和災民一起趕路,只會在晚上災民已經熟睡時才偷偷的從包裹中取出乾糧啃上一啃。
災民的行進速度並不像王守仁想象的那麼慢,五日後他們便來到了南昌城外。
這座雄踞江西的省城極爲堅固,若是想硬打沒有幾萬人怕是很難打下來。
王守仁自然是想先混入城中,再找機會奪下城來。
路途雖然遠了些,但好在他們一路上十分順利,並沒有被叛軍發覺。
按照計劃,這日王守仁帶着軍士和災民一起來到南昌城下探聽消息。
他粗略的數了數,災民至少有三五萬人。
這麼多的災民聚集南城外,直是糟亂不堪。
鎮守南城的城門官見狀趕快叫人去稟報留守南昌的將領趙達開。
趙達開是寧王朱宸濠的心腹,從朱宸濠剛剛繼承王位便跟在朱宸濠的左右,深得他的信任。
故而這次寧王造反帶兵出了江西,唯獨把趙達開留在南昌城中,就是爲了保底。
一旦攻打安慶失敗,他還可以退回江西,以九江南康爲屏障,建都南昌與朝廷分庭抗禮。
而作爲趙達開,從寧王起兵反叛的那刻起就沒有退路了。
沒有任何一個君王會容忍謀逆,當今天子朱厚照自然也不例外。
作爲寧王手下大將,趙達開清楚的明白一旦失敗等待他的便是極刑。非但他一人將身死,便連整個家族都將受到牽連誅殺,恐怕連一個血脈都留不下。
故而即便戰鬥到最後一刻,趙達開也不可能投降。
“趙將軍,大事不好了”
趙達開正在看賬冊,聽到呼喊不由得蹙眉咒罵道:“嚎什麼嚎,沒看見本將軍在忙嗎耽誤了陛下的大計,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
那來報信的軍卒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訕訕笑道:“趙將軍,是真的有緊要的事啊。”
趙達開雖然心中不爽,卻還是耐下性子問了起來。
“啓稟將軍,從江西南面來的災民都聚集在了城外,要求開倉賑濟呢。”
“反了,反了”
趙達開怒不可遏道:“這幫刁民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眼下陛下正在安慶督戰,大軍正是需要糧草的時候。本將軍奉命坐鎮南昌準備糧草,豈能因爲幾個刁民就把軍糧給他們分了”
趙達開說的大義凜然,好似本就是該這般似的,完全不考慮這些所謂的軍糧都是民脂民膏,都是江西父老供養他們的。
“你是蠢豬嗎這種問題也來煩本將軍,直接把他們趕走就是”
“可......可是,他們有幾萬人啊。”
報信的軍卒哭喪着臉,一副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無奈的樣子。
趙達開微微一怔,險些癱倒在地。
幾萬人怎麼突然之間冒出了這麼多的災民
旱災的事情他也聽說了,但沒想過會這麼厲害啊。
看這架勢,似乎整個江西都嚴重受災了。
“將軍,現在該怎麼辦”
那軍卒也看到趙達開表情的變化,故而如是問道。
“讓本將軍想一想”
趙達開不耐的擺了擺手踱起步來。
良久,他才轉過身來陰惻惻的說道:“不能開倉,無論如何不能開倉。那些災民不去管他們就是。時間長了他們自然就會走了。”
思量了許久,趙達開還是覺得不能開倉。
因爲災民數量實在太多了。
他如果只拿出一些來意思意思,只會讓事情更加複雜。
“可是,這樣一來若是激起民變可該如何是好”
“哪兒那麼多的屁話”
趙達開狠狠一腳踹在軍卒的屁股上,寒聲道:“這裏是本將軍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自然是將軍說了算,可......”
“可什麼天塌下來有本將軍頂着,你擔心個屁”
那軍卒心道天若真塌下來你頂的住嗎
口上卻不得不應道:“屬下遵命。”
趙達開心裏苦啊。
江西本還算富裕,寧王爺起兵後又連克數城,一統江西。形勢直是一片大好。
偏偏這個時候災民聚集到了南昌,這可是一個不穩定因素啊。
若是真的有了民變,鎮守城中的將士可就有的忙了。
人被逼到絕境會做一切瘋狂的事情,其中便包括哄搶糧食。
這幾乎是無法控制的,因爲根本分辨不出誰是災民誰是南昌的百姓。
只有一個辦法......
“等等”
趙達開喝止了正要離開的軍卒。
“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軍卒懊喪不已的轉過身來。
“傳本將軍的令下去。從即日起,一概緊閉城門,不準任何人進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