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斷雲破天 >第十七章 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凌雲逐漸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呼吸也漸漸均勻起來。

    凌雲掀開被褥,緩緩坐起,瞬間感覺渾身痠痛無比,似是被無數尖針齊扎一般,滿身的傷痕似是在提醒着他,昨日發生的並非夢境。

    凌雲忍着疼痛,定了定神,環顧四周,這間陌生的房子似乎並不屬於青石城。

    這是一間普通的廂房,三張紅木牀,各牀之間相距約半丈,靠牆擺放。兩副紅木桌椅,一張桌上擺着些許杯具,另外一張擺着筆墨。

    房門位於牀鋪對面,房門上方掛着一個大大的橫幅,上書一個工工整整的“靜”字。

    凌雲緩緩下牀,向着房門走去,只見他步履維艱,短短几步的距離,卻走得甚是辛苦。

    或許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也許這裏只是青石城內一家普通的客棧廂房

    大概房門的另一邊便是一張張平日裏熟悉的冰冷麪孔吧,說不定還能見到平日裏習以爲常的白眼。

    “嘎吱”

    凌雲推開了房門,一縷清晨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讓人覺得這深秋的早晨比想象中溫暖一些,凌雲擡手遮擋刺眼的陽光。

    “轟”

    凌雲的腦袋中一陣空白,原本還抱着些許期盼的心,瞬間跌入了萬丈冰淵。

    只見他雙腿一軟竟是靠着房門抱膝癱坐在了地面之上,雙眼癡呆地看着門前的這處陌生的庭院,以及院門之外那依稀可見的重重山巒。

    多年來,凌雲無數次幻想着自己離開凌府的情形,如今他終於得償所願,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心心念唸的離開會以這樣一種殘酷的方式降臨。

    血淋淋的殘酷,讓人窒息的殘酷。

    一棵松樹立在庭院中央,松樹周圍一圈青石圍欄,可供人歇息。四周有幾處花草,因爲季節的關係也幾近枯萎。

    凌雲面前有一處階梯,僅有三個臺階,臺階下面連着一條鵝卵石鋪成的石子路,蜿蜒地通向庭院門外。

    此時,庭院之中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在交談,也許是開門的聲音驚動了他們,此刻二人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凌雲,而這其中一人便是薛凝萱。

    看見凌雲醒來,薛凝萱眼神掠過一抹欣喜,但她知道此時的凌雲心情定是異常悲痛。也不好表露自己的心情,只得安靜得走過去,語氣稍帶些關懷地道:“你醒啦”

    凌雲只是癡癡地望着一塊空地,呆呆地道:“這是什麼地方”

    見狀薛凝萱心中一緊,依然保持着平靜地語氣道:“這裏是落霞宗,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三夜,滴水未進,身子定是虛弱的很,還是趕快進去躺着歇息吧”

    “薛姑娘說的對,小兄弟身受重創若不好好調理,怕是會有損根基。”一旁沉默了許久的人影也是開口勸說道,此人二十出頭的模樣,一身白衣,揹負長劍,頗有英氣。

    聽得二人勸說,凌雲依然一動不動地抱膝坐在原地。

    薛凝萱見他還是如此,轉頭對着那個青年男子輕聲嘆道:“陸劍大哥,就由着他吧。”

    青年男子也是輕嘆一聲與薛凝萱向着庭院外面走去,只留下凌雲還癡癡地坐在原地。

    落霞宗,仁之國的四大宗派之首,地處仁之國北方邊境與北極冰原接壤處的紫雲山落霞峯頂。

    既然落霞宗位居全國宗派之首,自然名望甚大,從落霞宗修行圓滿下山之人,在這世間也都是頗有俠名之人,即便是帝王之家也派了成員前來修行。

    另外,這落霞宗宗主長年在外遊覽山水,不理宗派事務,可謂神龍見首不見尾。宗派大小事務交由其入室大弟子上官英全權處理,世人別說見其容貌,便是其名諱也不甚清楚,只知他有一個極其霸氣的綽號“劍聖”。

    說到落霞宗就不得不說起四大宗派的另外一個無月門。

    十年之前,無月門不過是江湖上一個二流宗派,但近年來不知爲何與王室關係日漸緊密,因此無月門近幾年間不斷壯大,隱隱有與落霞宗分庭抗禮之勢,而這無月門門主無月尊者更是身居仁之國國師之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此外,同屬四大宗派的還有西方巫山腳下的天劫谷禪宗和南方原始叢林中的劍靈宗。

    不知不覺,日頭已轉至正南,正值晌午。

    庭院之中,凌雲依然癡癡地抱膝坐在廂房門前。

    忽然,庭院門外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凌雲無力地擡頭望去,空洞的眼神注視着庭院大門,進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薛凝萱。

    薛凝萱雙手端着一個紅木托盤,托盤之上有三個饅頭,一杯清水和兩碟簡單的小菜,想來是給凌雲送飯來了。薛凝萱將托盤放在凌雲旁邊便離去了,心中期盼着他感覺餓了會喫下些許。

    斜陽餘暉,已然是傍晚時分。

    薛凝萱又是端着一托盤食物走進了庭院,看見凌雲依然像之前一樣坐在那裏,嘆了一口氣,定神一看旁邊那盤中午送來的飯菜分毫未動,登時眉頭一蹙。

    薛凝萱緩緩走了過來,坐在凌雲旁邊,抓起一個饅頭遞到凌雲眼前,凌雲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薛凝萱一臉早知如此的模樣,開口道:“不喫不喝,你早晚會死的。”

    凌雲不看她,只是漠然地道:“不用你管”

    看他這樣,薛凝萱接着勸說道:“喫點吧,這樣以後纔有機會報仇”說着便將饅頭向着凌雲遞得更近了幾分。

    只見凌雲一擡手,將薛凝萱手中的饅頭打落在地,滾了幾滾,雪白的饅頭瞬間被塵土沾染得一片烏黑,凌雲滿臉怒意,但這滿臉的怒意中卻夾雜着些許掩飾不住的驚恐,轉臉對這薛凝萱咆哮道:“報仇找誰報仇是我抓了那條龍尾鱷,是我害死了全城的人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

    凌雲的手不停地用力在腦袋上來回抓扯,指甲裏滿是殷紅的鮮血,痛苦已然快要將他的身體撕裂。

    “這也只是那個人的一面之詞,哪有人會爲了一隻鱷魚而殺掉全城的人,你能不能清醒一點”薛凝萱道。

    “就算是這樣,那人有多厲害你也看到了,我的劍都無法傷他分毫,怎麼報仇怕是我等不到那個時候,父親和霄兒早已遭人毒手了”

    說這話的時候,凌雲滿眼血絲,似是對着深仇大恨之人歇斯底里一般。

    薛凝萱緩緩放下手中托盤,站起,走到凌雲面前,右手一擡。

    “啪”

    響亮而清脆的聲音傳來,凌雲的左臉瞬間多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凌雲身體一震,這些年來,就算是父親也是極少打他,而這個認識沒多久的少女竟然扇他耳光,猛地擡頭對着薛凝萱咆哮道

    “你憑什麼打我”

    話音剛落,卻看見薛凝萱那被劉海蓋住的眼睛下方兩行清淚,順着她皎玉一般的臉龐滑下。

    凌雲頓時呆住了,只聽薛凝萱微微帶着哭腔卻依然不失鎮靜地說道:“你的父親不是還活着嗎你的弟弟不是也活着嗎你的仇人你也見過,爲何不能報仇”

    薛凝萱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面色有些哀痛地道:“三歲那年,母親在我面前被仇家用暗箭射死,我眼睜睜地看着母親在眼前斷氣,變冷,卻無能爲力。而至今我連兇手都不曾見過,更不知道是誰,甚至連一絲線索都沒有,你說我該找誰報仇,如何報仇如果我知道是誰殺害了母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也要讓他償命”

    薛凝萱地聲音愈來愈小,最後哽咽起來,她清楚地知道,當母親的脈搏在她面前停止跳動的那一刻,她就永遠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那個女人。

    薛凝萱擡手擦掉淚水,開口繼續道:“就算仇家再強大,又如何你可以變得比他更強大,至少你的親人還活着,還在等着你去救他們,或許要花很長的時間,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他們還活着,就一定時時刻刻期盼着你能去救他們脫離苦海不是嗎”

    “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啊,你知道嗎凌雲”

    最後兩個字,薛凝萱一字一頓,斬釘截鐵的說出,直說的凌雲胸口一陣激盪。

    沉默了片刻,凌雲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哭的那樣傷心那樣歇斯底里,憋了很久的淚水在這一刻徹底地釋放了出來。

    許久之後,大概是累了,凌雲方纔停下哭泣。轉身看着身旁托盤中的飯菜,竟是伸手抓起一個饅頭狼吞虎嚥了起來,因爲喫的太急,沒一會兒竟然被饅頭噎住,急得直找水。

    薛凝萱見到他這個樣子,紅紅的眼眶掠過一抹柔色,而後翩翩轉過身朝着庭院門外走去,出門之前背對着凌雲輕輕說道:“後山有一處溫泉,喫完之後你去洗洗乾淨,然後早些休息吧。”

    然後薛凝萱便離開了庭院,而此時的凌雲已然變得如狼似虎,不復之前那副頹廢模樣。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凌雲將眼前的兩份飯菜盡數消滅乾淨。就連之前掉在地上的那個饅頭也被他撿起稍作擦拭,塞入了口中。

    喫飽之後,凌雲這才注意到自己渾身衣衫襤褸,周身沒有一塊完整的布。便走回房中準備找身適合自己的衣物,正準備開始搜索,凌雲便瞥見自己之前睡的牀頭被褥上,已然整整齊齊地放着一套青色衣裳。

    凌雲拿起衣服與身體作比對,似乎還挺合身的,但此刻身上亦是髒的離譜,急需清洗,突然想起薛凝萱臨走前說的話,便不再遲疑,立刻拿起衣物出門,尋路朝着後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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