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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7章 何必相言謝

    從空濛夜浮回來以後,晴方仙尊雖暫時沒搞什麼動作,清歡的“複習”卻一點也不敢鬆懈。除去每日定時的“切磋”,真正讓她頭疼的還是那些文試的內容。

    “什麼蒼天不二立,萬物不以死,不以生嘛”她啪的一聲合上書冊,擡起頭來對寧顥說,“又難懂又難記不是說諸神都退隱了嘛,爲什麼我們還要學這什麼天神諭,他們沒事說那麼多話幹嘛”

    寧顥頗爲認同地點了點頭。瞧一眼幽篁聽濤左近,像是生怕瞄見千堂仙尊身影似的。這天神諭,可是千堂仙尊親授的課程。

    一旁城遙正與寂流兩人下棋,此時寂流正思索着,他便擡起頭來看着清歡笑了笑。

    清歡扯過另外兩本,苦着臉道:“還有這什麼神天紀要和落迦編年史,明明有那麼多重複的內容,一點條理也沒有,看得我頭都大了,根本就記不住啊”

    “想喫掉,對不對”寧顥說。

    “不,想撕掉。”清歡道。

    城遙聽着兩個女孩子說話,面上笑意更深,不知不覺手底下就被寂流牽掣了。

    清歡道:“我就奇怪了,爲什麼有些東西,我就還想得起來。可是這些,就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寧顥想了想道:“你能想得起來的那些,是從前你就喜歡的。這些的話你從前就不喜歡了。”

    清歡呆坐一會,忽然趴在桌上低嚎,“我求求自己了,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啊”

    “好了,我認輸。”城遙推開棋盤站了起來,走到清歡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道,“蒼天不二立,萬物不以死,不以生,源起昔年臧伽羅大神答座下弟子靖摩劼所問。

    “靖摩劼問師曰:干戈不止,何以證天道臧伽羅以手指額,再點心胸,笑而未言。靖摩劼又問:萬物爲芻狗,天既不仁,何必度人臧伽羅依舊無言。

    “彼年神魔征伐無度,臧伽羅、無業明等十八神佛自投九陽堪化,甘舍神身封天。自此蒼天明淨,隔絕神魔兩禍爭端。

    “臧伽羅神身化散之前,與其弟子語:吾以己身答汝所問。靖摩劼乃有所悟:蒼天不二立,萬物不以死,不以生。

    “是以大道無形,天道惟一,若二,則劫禍生;再有人不自度,天不度人。是以惡者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善者成佛卻需遍歷八十一難。了悟無以善惡,相度無分死生。就是靖摩劼最後悟出的道理了。

    “再有就是,萬物無有死生,怕還包含一重靖摩劼懷念尊師,以此悼慰尊師意念永續長存,雖死猶生之意。”

    城遙說完,清歡和寧顥都有些目瞪口呆。寧顥道:“原來是這個意思啊,我一直還對清歡說,這句話是臧伽羅說的呢。”

    城遙搖頭微笑,“若是單獨一句話語,自然容易斷章取義,不知所謂。若知曉前因後果,記憶理解就要容易許多。”

    清歡道:“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可是我明白了這一個,還有那麼多不明白的呀。”說着臉兒又苦了下來。

    城遙道:“天神諭中的內容並不很多,我每天給你講幾個,三月之內應當便能講完了。只是你需用心記下,好嗎”

    清歡立時眉開眼笑,“那就謝謝你啦”

    寧顥道:“這樣好,我也要在邊上聽。”

    寂流道:“寧富婆,你聽的話要收費”

    “滾”

    瞧那兩人又要吵起來,城遙笑道:“其實這些東西,千堂仙尊在課堂上都曾經講過。”

    “講過嗎”寂流搔首,“不記得呀。”

    城遙微笑了一下,對清歡道:“至於神天紀要和落迦編年史,你乍看龐雜無章,實際上不如試試以人物生平爲經,主要事件爲緯來做記憶。比如我們所熟悉的北羣仙尊,他的個人經歷在兩本書中都有提及,最著名的莫過三千年前封天一役,當時參戰的除了神魔雙方,亦有許多我們耳熟能詳的人物”

    於是一整個下午,城遙都在講解着神天紀要和落迦編年史。十分繁亂枯燥的漫長曆史,經他梳理講來卻是脈絡清晰,娓娓動聽。初始本只清歡與寧顥兩人目不轉睛地聽着,後來在旁傾聽的人越聚越多。明明都是早已知曉的過往,所有人卻都聽得聚精會神。彷彿只要聽他講過這一遍,就都能夠印在心中永不遺忘。

    夜晚,清歡與城遙兩人沿着鏡泊岸旁散步。少年今日說了太多的話,面上卻仍看不出半絲疲態。清歡心內感激,說道:“謝謝你呀,小遙。”

    “哦,謝我什麼”城遙看着她微笑。

    清歡道:“謝你教我術法,謝你給我講解天神諭,還有那一大堆的歷史,說不定接下來還有丹草綱、羣妖譜”聲音越來越小,清亮的眸中卻像閃爍着星星。

    城遙瞥見那一抹壞壞的狡黠,亦笑道:“嗯,那你準備怎麼謝我”

    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清歡一訝就往少年面上看去。少年的眼神溫柔如水,眼眸深邃如海,嘴角卻洋溢着清淺的微笑。就在她面頰快要燒起來的一瞬,他伸手爲她理好耳旁被風吹亂的幾縷髮絲,然後說,“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再然後,就是面頰徹底的燒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幽篁聽濤之中耐心講授的俊美少年,專注傾聽的少年少女,就成了飛煙鏡泊之中每日固定的一道風景。過往師尊授課多是事無鉅細的講述,經由城遙梳理卻是重點明晰,將七零八落的紙頁全都整理成冊。他的語調輕柔卻不拖沓,清和而又文雅,清清淡淡卻帶着一種讓人願意傾聽的力量。發展到後來,一些比他們小的弟子,也都會過來聽城遙師兄“授課”。

    清歡有時候也會好奇,這個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同樣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爲什麼他就能夠知道那麼多的事情,還從不藏私。那無數的史實、人物、百草、器皿、妖怪於他來說都是信手拈來,有時明明是在講人物事蹟,又會串雜着夾進那人遇到過的妖怪,然後妖怪的模樣、形狀、特質、弱點,再又一一娓娓道來,生硬模糊的文字記述就變成了那樣具體可感。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清歡點了點他的腦袋,真的問道:“你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城遙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就像沒有平白無故的情感一樣,這個世上,也永遠都沒有不需付出的收穫。”

    光陰靜好,充實而過。時間翻到三月,然後對飛煙鏡泊弟子們來說的一件大事,終於在所有人的翹首以盼中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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