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了嗎”我回復杜建國,邊看了看正在江邊看浮橋遺蹟的金景秀和秋桐。
“出發了,馬上上丹星高速老爺子下車去買水了,我抽空給你發的短信”杜建國回答。
“知道了,方便的時候隨時給我短信匯報”我說。
“是”杜建國回答。
我收起手機,站在雕塑邊看了半天
開車繼續前行,到了一個遊輪渡口。這個季節遊客很少,但還是有的,有幾輛車停在那裏,看車牌號都是外地的。
外地人來一趟丹東,總是要坐遊輪到鴨綠江上去和那個國家無限接近一下的。當然,雖然可以無限接近,但卻永遠不能到達,也就是說船不能靠岸,否則就是違規觸犯邊界法。
“坐遊輪到江上看看”我說。
“好”金景秀說。
我停車,大家下車。
我過去包了一艘小遊船,回來一看金景秀和秋桐正在旁邊的小超市買東西,買了兩大包東西,主要是食品和成條的香菸。
“爲何干嘛”我說,看那香菸的,都是朝鮮產的,不是我們的香菸。
超市的老闆快人快語:“待會兒你們的遊船會接近靠近朝鮮那邊的江岸,岸上有執勤的當兵的,還有當地的老百姓,他們都很窮,你和他們打招呼,他們都希望得到你們送的東西,不用什麼值錢的好東西,只要是這些餅乾巧克力香菸什麼的就行,那邊什麼都缺,我們這邊不起眼的小食品,在他們那邊都是稀罕物,都是好的東西。”
“搞香菸幹嘛怎麼還都是朝鮮的煙”我說。
“當兵的最喜歡成條的朝鮮煙,他們拿到手,可以回去再賣,賣的錢補貼家用給他們成盒的,直接就抽了,成條的,是不捨得打開抽的,要賣錢的。”
“哦”我點點頭,心裏一時不知是何滋味,看看金景秀和秋桐,神色也都有些不自在。
我不再說話,提過兩大包食品上船,大家穿好救生衣,然後船老大就開船了。
船離岸後,並沒有直接奔江心,而是往貼着我們這邊沿上游方向而去。
我們坐在船艙裏靜靜地看着對岸光禿禿的高山和低矮的平方
走了不遠,前面江心出現了一個島嶼,島上有一排排朝鮮風格的別墅羣。
“這個島叫魚翅島,島上的那些房子,是朝鮮的將軍別墅,住的都是朝鮮將軍一級的人物以及他們的家屬。”船老大介紹說:“他們之所以住在這裏,是防止一旦發生戰爭,家屬好方便撤退,直接過河幾分鐘就可以到我們這裏來還有,建在這裏,緊挨着邊界,敵人的飛機也不敢轟炸,弄不好炸彈落到我們這邊會引起糾紛。”
聽了這話,我想起朝鮮的寧邊核基地也距離邊境不遠,看來也是出於這個想法,這不等於無形中綁架了我們嗎
島上有三三兩兩的人走動,有女人還有孩子,還有揹着槍巡邏的人民軍士兵。而且,我還分明看到有幾個暗堡。
媽的,都是友好國家,都是鮮血凝成的友誼,犯得着這樣嗎
當然,我知道他們如此防範,是要看死自己的人民,防止他們跑到我們這邊來,我們這邊的人是不會往那邊跑的。
遊船一直逆流而上,到了島的盡頭,然後往左轉向,往下游方向走。
我知道,中朝兩國的約定,鴨綠江是沒有中心線的,只要船在江上航行,只要不接觸對方的陸地,無論怎麼開都沒事,兩國共有江面。
船老大放慢了船速,我們的左邊是朝鮮的陸地,距離不到30米,右邊是佈滿將軍別墅的魚翅島,距離也不到30米。左右都是朝鮮。
金景秀和秋桐沉默地看着江邊的大陸,金景秀的目光有些發怔,秋桐的目光有些發直。
這時,陸地上有兩名揹着槍的人民軍戰士衝我們揮手,我也衝他們揮手,邊說:“看,他們對我們多友好”
金景秀和秋桐擡頭看着岸上的人民軍戰士。
船老大說:“什麼友好,他們是想要東西的。”
我看着他們,他們正衝岸邊走來,船老大這時看着我們:“要不要靠過去”
我看看金景秀和秋桐,金景秀點點頭。
“準備好煙給他們”船老大說。
秋桐把買好的成條的煙都拿了出來,有五條,遞給我,我又遞給船老大,然後悄悄摸出了相機,打開鏡頭蓋
遊船緩緩向岸邊靠近,在距離岸邊只有1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船老大控制地很到位。
兩名朝鮮士兵走了過來,站在那裏用朝語說着什麼。
我聽不懂,看看秋桐和金景秀。
“他們在問有沒有煙問船老大的”秋桐輕聲告訴我。
金景秀則低頭不看岸上,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緊張,似乎她不由自主就懼怕穿軍裝的人民軍戰士,似乎她多年前受過什麼刺激,而這刺激和穿軍裝的有關係。
想想也可以理解,她既然脫北,就一定要逃避人民軍戰士的追捕,越過三八線的時候,一定在極力躲避着人民軍戰士,心裏當時一定是極其驚恐的,因爲她知道,一旦被抓回去,等待她的將會是死亡。凡是脫北或者越境到中國被弄回去的,下場無一例外都是死。
此時,金景秀作爲這個國家的背叛者,和這個國家的暴力機器只有一米的距離,而這個國家又是她的祖國,而這人民軍戰士又是他的同胞,她此時的心情一定是極其複雜的,既有不由自主的懼怕又有下意識的親近,還有不可名狀的傷感和悲楚。
我衝這兩名年輕的士兵笑笑,他們也衝我友好地笑笑,眼睛接着就死死盯住船老大手裏的煙。
船老大把五條煙直接扔到了岸上,年輕的士兵們放下槍,低頭去檢香菸,臉上帶着開心的笑。
金景秀這時擡起頭看着他們,神情有些發愣,嘴脣咬地緊緊的。
我這時悄悄舉起了手裏的相機
突然,一名士兵大喝一聲,扔下手裏的香菸,接着以飛快的速度撿起地上的衝鋒槍,直接對準了我。
我一怔,相機舉起了一半。
船老大忙將示意我收起相機,邊又和他們用朝語說了一通什麼,他們才,慢慢消除了敵意,放下槍,撿起香菸,衝我們點點頭,直接上山去了。
我鬆了口氣,秋桐也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