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的時候正是晌午,日頭正曬。
田老漢一進村看見一個小男孩就拉住他問:“你媽在屋頭沒”
“在,她在做餃子。你是誰”小男孩七八歲的模樣,長得跟溫星有些相像。
溫陽看到他,紅了眼眶,差一點脫口喊出“溫星”兩個字,可她也清楚,李繼紅生得兒子長得像也不奇怪,可他不是溫星,他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
“去玩吧,跑慢點,別摔了。”
田老漢乾巴巴的說出這麼一句,眼神裏竟然流露出慈愛。
“她曾經還說要給我生個兒子,要是沒有楊武壯,這孩子就是我兒子。唉天意捉弄,我老田家要絕後了”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擦掉眼眶流出的兩滴熱淚,這是他這麼多年來頭一次當着別人面落淚。
以往即便再窮再難,他在別人面前從沒軟弱過,更沒哭過,從來只有他笑人,沒人敢當面笑他。
可今天,許是想到剩下的日子不多,剛纔被溫陽那麼一問,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走到李繼紅家門口,溫陽上前敲門“咚咚咚”三聲,屋內傳出一箇中年女人高亢的聲音:“敲啥門,進來”
溫陽手一推,門輕輕開了。
她回頭看了容許一眼,容許給她打強心針:“有我在。”
簡簡單單三個字,讓溫陽心底暖意漸起,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貼心
他怎麼知道自己在輕微緊張
兩人視線凝聚,又緩緩散開,溫陽掀開布簾走進去,李繼紅轉頭笑着的臉逐漸僵硬:“你們找誰”
她心底升起不好的感覺,這個女孩好像在哪見過
這時,秦南柱和田老漢在門口等着,這是溫陽的意思,她是來尋仇的,田老漢是來添油的,一個一個來。
“找你。”溫陽脣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容,除了找你還能有誰
“我不認得你。請你出去”李繼紅慌了,她立刻趕人。
“我長大了,你認不出我是溫陽”
溫陽不跟她廢話,也不想跟她客氣寒暄,直入主題。
“溫陽你是溫陽你怎麼回來的”
李繼紅眼中的驚恐跟要死了沒兩樣,她找自己做什麼
“當然是走回來李繼紅,看來你這些年用着賣我的錢,還有賣我家田地房子的錢過得挺不錯,男人有了,孩子有了,現在還包這麼大的肉餡餃子,不請我嚐嚐你的手藝”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當年你是被人販子拐走,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別怨我,我一個女人活在世上,沒個男人,沒個孩子可雜活”
“雜活你爲了自己好過,夥同你的姦夫害死我爸爸,與人勾結把我賣到遠方你就是這麼活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溫星到底是被誰害死的”
溫陽開門見山,她剛纔與李繼紅的視線相對,已經讀到了她的想法:她怎麼會回來姓路的知道怎麼了得萬一她知道溫世軍是被自己毒死,可怎麼辦
今天溫陽能找上門來,至少說明她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或者知曉這些事的經過。不然她怎麼一進門就敢怎麼質問自己
最後聽見溫陽提起死去的兒子溫星,她驚得手裏的餃皮都掉在地上,溫星也是被人害死嗎
她從來不知道。
溫陽一看的反應就知道,她確實對這件事不知情。
這樣的反應一般人做不出來,除非她刻意演戲,想瞞天過海。
“你說什麼溫星是被人害死的他不是偶然被流氓打死嗎爲什麼我不知道,你哄我我不信”
李繼紅雙手緊緊攪在一起,溫陽聽到了骨節“哐當”地響聲,是她太過用力擠壓骨節的緣故。
也說明她在緊張和害怕。
“你不回答我前面兩個問題,我當你默認是你害死我爸爸把我賤賣給人販子
溫星的事,我這裏有證據證明有人花錢買他的命,也包括我的命,我還不確定那個人是誰,你仔細想想我爸爸有什麼仇人”
“我沒做過的事,我爲什麼要認我兒子如果真的被人害死,你聲稱手上有證據,有何必來問我你儘管報警,將兇手繩之以法,別打擾我過日子,你爸爸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片刻的緊張過後,李繼紅恢復了一慣的冷漠,誰也別想破壞她的好日子
那些過去,她已經都忘了,兒子也死了,記得有什麼用她又不是公安,不能幫上什麼忙,她也不想扯進這些事情裏。
因爲,她怕自己摺進去她問心有愧,她害怕,她擔憂,她恐懼
“你就不想知道背後想買你兒子性命的人是誰你都懶得想想我父親的仇家是誰”
“我不想知道,也不知道你爹的仇家是誰。”
“好。那我問你,那個姓路的是誰他是男是女,在哪裏可以找到他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滾出去,別待在我家”
李繼紅的聲音撒潑般吼出來,拿起擀麪杖轟溫陽。
正在此時,房間門被人推開,一個肥頭大耳,又矮又胖的一個男人打着哈欠,拍着老高的肚皮走出來:“吵什麼吵咋了”
“沒啥事,溫世軍的姑娘回來,來找我問一些以前的事情,她問完正要走。你要還困,上你媽家再睡一會,我餃子下好去喊你。”
“問啥事怎麼還吵上了有啥事好好跟人說清楚,別讓人家以爲我們楊家不講理。”
楊武壯一副老好人的老實人表情,十分有禮,甚至還對溫陽和容許笑笑,很是友好。
“好。你快過去睡吧,我這邊餃子還沒包夠,一會下鍋我讓小壕喊你起來喫。”
“睡什麼睡哪還睡得着既然有客人,我也不能去睡覺不理客人,你們請坐,有什麼話當面問清楚好。”
楊武壯一副笑眯眯的老實人嘴臉,不明真相的人真以爲他是一個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