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法無咎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正兵已潰 奇兵何爲
    林弋踏足虛空之中,右足本已向後一點,似是轉身之勢;但是這個動作卻甚是僵硬的凝滯半息,然後反身踏前。

    只見他立在與歸無咎相距裏許上下的位置,重又穩住身形。一身幾如冕服的祥光,忽然二度浮動起來,急速暴漲。

    其氣象之妙,竟較先前交手時猶有過之。

    他似改了主意,要與歸無咎一戰到底!

    若是以如此形象蒞臨凡間,肉眼凡胎之人見之,必以爲天神臨凡而頂禮膜拜。

    數十里外遠觀的申屠龍樹、墨天青二人,不由暗自搖頭。

    這林弋,先是鬥法不利,導致瑞氣定型,然後一怒之下動用了近道境的護身法門;但是以底蘊相拼不能佔得便宜,現在卻欲再行鬥法。只是其作爲“題眼”的關鍵謀劃已然落空了,再來比鬥,又有何益?。如此行事,未免首鼠兩端,顛倒失措。

    申屠龍樹淡哼了一聲。

    墨天青撇過頭去,想了一想,道:“或許是有上善手段不曾動用,就此退去,有所不甘吧。這一擊,當是他的底牌了。”

    申屠龍樹望了一眼那宛若明花綻放的強盛氣機,緩緩點了點頭,道“若是在極盛之時早早動用,未必沒有機會;現在只怕爲時晚矣。”

    林弋自然聽不見二人議論,他一身強盛氣機,緩緩綻放,延伸,分裂,擴張。儼然山花爛漫,中空穿渡,表裏流行。

    他雙目炯炯有神,毫不避讓的與歸無咎對視。

    品其氣象,決絕之中,不失慷慨悲歌之氣,靜待自己一身瑞氣節節攀升。

    如此景象,不由教人遐想,當林弋的“蓄勢”完成,能夠達到何等境界?

    能夠一擊突破“爭衡”之法的壓制?

    ……

    但就在此時,在林弋蓄勢尚未臻至頂點之時,歸無咎出手了。

    劍意流轉,如湯沃雪。

    出人意料的時機。

    “歸無咎”三個小字在袖口一閃而逝,劍鋒所及,不是林弋正身,正是出於瀰漫擴張之中的祥瑞氣機!

    申屠龍樹、墨天青二人不約而同的轉身對視,面色都十分意外,不由都暗忖道:“莫非這一式果然高明無比,連歸無咎亦無有把握接下,只得選擇半渡而擊,扼其中流?”

    林弋出手之時,縱一言未發,但是傳遞着一種不言自明的執念接來下的一式,是他執着的、最強的一式。若是歸無咎能夠將其正面擊敗,那林弋便再也無憾,心服口服。

    申屠龍樹、墨天青二位設身處地而想,他們若是道行與歸無咎相當,心中有把握接下這一式,定會遂林弋之所願。

    這倒無關於膚淺的“惺惺相惜”之念。申屠龍樹、墨天青兩位魔道聖子,看破善惡真常,更不是善男信女。實是因爲,以如此方式擊敗林弋,有極大好處幾乎是一勞永逸,永遠斷絕了對方對自己的威脅。

    但是歸無咎謹慎得令人掃興,在林弋氣機的上升階段斷然出手,扼殺了那瑞氣的“生長”之勢。

    不對……

    這氣運加身,本是無形無相;雖顯若實質,但終究是假名。怎能這麼容易的被劍意擊破?

    墨天青急擡首一望,果然。林弋面色十分難看,而且震驚。

    最後的謀劃亦被拆穿了。

    申屠龍樹不由臉色微變。若下場的是他,此時說不定已然中招了。

    歸無咎負手而立,淡然言道:“正兵已潰;奇兵何爲?”

    這八字出口,林弋目光一陣恍惚,顯得有些落寞。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天下之事,善惡、吉凶、消長,本是相輔相成。

    麒麟一族所居之地的邊緣,開掘及深,卻能發現一種伴生之惡物,名爲“潭淵刑氣”。若是煉化之,化入神通之中,倒也是一種異常高明的手段。一旦在空氣中流通一時半刻,善能腐蝕萬物,流毒無窮。

    尤其是修道之人粘上一星半點,修爲愈精愈純,那腐蝕之力便愈強。待得發現端倪之時,幾乎不可祛除。

    只是這“潭淵刑氣”有一樁怪處,與麒麟一族的天賦氣運相沖。

    此法若是由麒麟一族之人來使,當作法之人瑞氣充盈之時,此氣之腐蝕毒性並不能臻至極盛;但是若作法族人瑞氣稍稍有缺,此“潭淵刑氣”卻能教常時更強盛三分,亦更難以辨別防備。

    “潭淵刑氣”之本體,乃是半綠半黑,一看便知非是好物,與麒麟一族瑞氣之相絕不相類。

    但是經由麒麟一族中的修爲深湛之輩,延續數十代十餘萬年的錘鍊,竟最終將此氣煉成和麒麟一族本命瑞氣一般無二的形貌,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林弋詐作決絕一擊,看似在積蓄髮散本身氣機,其實是等候“潭淵刑氣”發揮效用。

    未想,此法竟也未能逃過歸無咎耳目,被空蘊念劍及時斬破。

    低頭思忖,林弋只覺歸無咎之詞鋒,犀利至極。

    “正兵已潰,奇兵何爲?”

    確實,林弋尚未動用的神妙手段着實不少。

    但是無量精妙手段,都是以麒麟一族本身瑞氣,輔之以“二力貫通”的“四色之相”爲樞紐。換言之,是以自身之規模在對方之上爲前提。如果這個前提不成立,那麼種種高明手段,皆被釜底抽薪。

    “潭淵刑氣”神通乃是唯一一種脫離體系之外的祕手;當本身瑞氣與精力有所損減,恰恰能發揮更強大的威力。

    此法乃是最後的“奇兵”,爲的是在雙方實力對比脫離掌控時,有一記可靠的反敗爲勝絕着。

    其實以林弋之自傲,並不屑於修習此法。實是族中重託,不得不爲。

    這也是他此時心情何意如此複雜的原因。百餘息之前,他還深感族中耆舊宿老有先見之明;但是現在,希望從重新泛起到再度破滅,心中之落寞就可想而知了。

    捫心自問,鬥法落入被動之後,他佯作失態,貿然以底牌相拼;顛倒再鬥,詐作心照不宣的蓄力一擊……種種表演和鋪墊已然天衣無縫,再加上“潭淵刑氣”百鍊之工、足可亂真!按理說無有不勝之理。

    實在想不通歸無咎是怎樣看穿奧祕,在距離“潭淵刑氣”膨脹至勢大難制之前的數十息前,斷然出手。

    方纔林弋一身祥瑞氣機之演化,如歸無咎、申屠龍樹、墨天青等皆能將其中原委推算出一二。但是其中別有幽曲。那祥和氣機看似已然定型,實則就如鐵水、銅水鑄成器皿道理相同,其真正凝形,尚要等到冷卻之後

    若是在其澆入範式之後、完全冷卻之前,又有變數,其實尚有變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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