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法無咎 >現在是8:25分
    這十幾個巴掌打下去,看着身下楚楚可憐的姜敏儀,歸無咎驟然覺得一身輕鬆,似乎神識心智都由此歡悅了起來,在一片空曠的原野上翩翩起舞。

    心中一塊大石,被徹底搬走。

    剛剛姜敏儀處於攻勢、歸無咎岌岌可危時,似是姜敏儀的兇戾殺氣處於頂點,凌厲張揚;歸無咎的情緒雖然暗潮涌動,但是始終被壓在下風。這種情緒上的抑制讓他極爲不適。

    現在歸無咎一舉反敗爲勝,姜敏儀鬥志衰弱,雙方那奇特的“心意”變化,陡然顛倒了過來。

    歸無咎對於精神的感悟極爲敏銳,瞬間便覺察到,自己把姜敏儀一陣痛毆,不單單是肉體上的壓服,似乎伴隨着什麼奇妙的改變。

    正是這種變化,主宰着自己的心意之升降浮沉。

    苦思冥想了十餘息,歸無咎隱約把握到其中關聯。心意一動,稍稍變動騎坐在姜敏儀身上的姿勢,又把姜敏儀翻轉過來。

    果然,所謂的“蛛絲馬跡”應在這裏。

    姜敏儀背上的白虎圖形,原本是上至肩,下至臀,鋪滿整個背部。如今卻縮小了八成有餘,僅僅剩下背心巴掌大的一塊圖案。

    雖然相貌完整,細節俱在,但是那白虎圖形此時卻病懨懨的,一副極爲睏倦的神態,雙目迷茫無神,好像剛剛睡醒一般。

    此時,歸無咎對姜敏儀的壓迫稍減。

    姜敏儀一張口,將定在空中的三尺陶俑,收攝入身。

    那陶俑一旦消失,無論是洞府還是人物,那奇異的銅黃色蒼茫古意瞬間消散,屬於歸無咎自身的神氣、性格,也刻重新回返本真。方纔的一場激鬥,也變得無限遙遠,好似只是一場夢境。

    唯有脣角溢血,關節被卸,靜靜躺在身下的姜敏儀,昭示着方纔的激烈戰鬥真實不虛。

    歸無咎神意漸復,一陣惘然。有頃,把姜敏儀四肢關節接好,要將她重新翻轉回來,姜敏儀卻擺了擺手表示拒絕,安靜的趴着。

    兩人四目相對,默然無語。

    過了片刻,歸無咎見姜敏儀神色有些不自然。正想着是否要相詢,耳目卻生出感應。是姜敏儀控制身軀肌肉痙攣的動作,以及她腹中輕微的墜脹和抖動。

    此時姜敏儀法力散去,身軀與凡人相似,無論是血氣流動還是胃腸膀胱的水食循環,都能被輕易感知。歸無咎立刻想通,姜敏儀分明是被自己一擊震傷下腹,着急解手。

    歸無咎伸手一呼,把黃采薇喚來。

    黃采薇走到近前,見好端端一個英姿颯颯的女子,此時面頰遭受重創,顯然是遭到掌摑;臀上似乎也傷得不輕。不由心中忐忑,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原先在天祐神候府邸之時,聽聞各色人間故事傳說,便有講到有許多看似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對待女人卻異常暴戾,動不動拳腳相加,以殘傷爲樂。

    這洞府中並無旁人,是誰下手不問可知。想不到自家公子也是這般的人,往日卻沒有看出來。

    歸無咎卻不知道她的心思,簡言吩咐,便着她攙扶着姜敏儀,往西室後間去了。

    過了片刻,遠遠地忽有一陣接着一陣,時緩時急的響聲傳來。歸無咎愕然之餘,這才反應過來,是那陶俑道兵顯化戰場,古意縱橫,改換洞府之內的環境,把一間間私室的微小法陣都破壞了。

    幾間私室也因此不再私密。

    不過此時再設下陣法,不過是掩耳盜鈴,徒增尷尬。於是只假作不知,靜靜等候。

    約莫一刻鐘後,姜敏儀更衣已畢,在黃采薇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只是她行動仍是不便,歸無咎便命黃采薇取來一件藤牀,請姜敏儀躺在其上。

    姜敏儀也不拒絕,除了腮邊有兩分暈紅,神態看上去也甚是坦然,落落大方的風度依舊如昔。

    現今局面,雖然是因爲姜敏儀使出的陶俑道兵改天換日、易情易性才造成的後果,但是到底是歸無咎親手促成。

    歸無咎正斟酌言辭,姜敏儀似乎與他心意相通一般,低聲道:“道歉的話就不必說了。總是敏儀學藝不精,纔有現在的難堪。”

    姜敏儀又道:“就請歸道友往瀛水臺去書一封,告知令師。就道敏儀與道友一見如故,故而歸道友欲留敏儀在洞府之中做客一段時間,請師尊自便。”

    歸無咎心中瞭然。做客是假,養傷之真。姜敏儀現在這幅樣貌,自是羞見外人。立刻應道:“好。”

    說着更不延誤,立刻修書一封,往瀛水臺去了。

    歸無咎揮手寄出飛書的一瞬間,姜敏儀又問道:“不知歸道友看來,敏儀可以在《三十六子圖》中,排到什麼地位?”

    見歸無咎眼中驚訝神色,姜敏儀解釋道:“我也是近日聽江離宗那位大人物說起,才知道這道奇緣。”

    歸無咎瞭然,一點頭道:“姜道友既有此問,那就說明方纔的交手,姜道友倚傍的手段雖然古怪,卻是自家本事,只是道途殊異而已,而非是仰仗了什麼外物法寶。”

    “剛剛戰局甚爲明瞭。歸某也只是機緣巧合,方險勝了姜道友一招。若以《三十六子圖》作比,道友名列正冊無疑。甚至比之正冊中七至十二位的人物還要略勝一籌,只比前六人稍遜。”

    歸無咎此言,乃是誠心誇讚。但是姜敏儀聽聞之後,不但不喜,反而露出一個似是心悸後怕的神情,低聲道:“原來敏儀距離登凌絕頂,萬劫不復,也就是一步之遙了。”

    “登凌絕頂”和“萬劫不復”兩詞並舉,着實難以捉摸。

    姜敏儀長出了一口氣,看了歸無咎一眼,忽然自失一笑。

    歸無咎心意何等敏銳。仔細回味,姜敏儀到來之初,雖然意氣風發,詞鋒銳利。但是隱隱約約卻帶着許多負擔,期許,和審視,甚至一些小小的害怕。

    比鬥之後未久,她心中懷揣的卻是羞抑和慌亂。

    但是現在,歸無咎卻感到,姜敏儀卻異常的安定,甚至暗藏着些許的歡喜和慶幸。好像剛剛不是被痛毆了一頓,而是經歷了什麼甜蜜滿足的事情。

    姜敏儀幽幽道:“歸道友能夠看出,敏儀方纔展露的比鬥之法,是哪一家傳承?”

    歸無咎心中暗暗思索,能夠將修道者的心意境界一口氣推至圓滿的功訣,顯然不是一宗一派的神通之力所能爲之,而是一種大道之門,道法家數。

    當今修道界,除卻九宗道術之外,尚有妖魔之流,本土文明中又有陰陽道、巫道、武道數家。其中陰陽道、巫道之氣象,歸無咎已經略窺一二,決然不是姜敏儀的根腳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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