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萬法無咎 >第二百零六章 一化爲三 君子之約
    循鄒陽武君指引,歸無咎自章臺之下的一處地壇法陣穿渡,不須臾間,便覺此身已進入一處幽渺清醇的地界。

    想來這便是所謂的“連虛天”了。

    此境中四維茫茫,遠近難辨。唯有一座高塔,孤兀聳立。天上繁星點點,銀河若霜。

    塔分二重,最上層不過二三丈方圓的容身之地,似有二人憑欄而立,其中一個正是姜敏儀。其餘數位日耀武君,只在第二重等候。

    歸無咎循梯而上,待到了頂層時,心中陡然一奇。

    原來,此塔本不過六七十丈高。但當歸無咎來到塔頂,舉頭一望,竟覺得天上明星,每一顆都大了少許、又亮了許多;周遭流變廓散的氣機,亦極輕極淳,淡泊質樸。

    這分明是直上青天千百萬裏時才能生出的感受。

    低首一顧,那數位日曜武君,雖然與自己僅隔一層,但卻似乎遙隔了數十萬裏,唯餘淡泊殘影。

    頂層塔樓之上,除卻姜敏儀之外,另立着一人。

    此人十五六歲年紀,一身紙質亂紋袍,六色交融,莫能名其形狀;觀其面目,亦極屬尋常,不能言其特徵;他右手同樣擎着一柄油紙傘,輕輕晃動。

    但歸無咎無端生出一種直覺——

    他擎着油紙傘,只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而已,已然並無實際之效用。

    因爲從此人身上,感受不到那種日曜武君的凌人霸氣。似乎於天人之限,河界分明。當他立在此間時,與這方天地而言,宛若一件拼接合節的積木,構成整體,異常和諧;但若他不在此間,這方天地亦並不會損失什麼,同樣能夠保此和諧不失。

    動亦諧,靜亦諧;有亦諧,無亦諧。

    和仙道諸尊宛若空天掛畫的異象相較,雖然門徑不同? 但卻各擅勝場? 難言高下。

    毫無疑問,這便是真武之域中那位至高無上的元尊大人。

    不過? 此人將歸無咎、姜敏儀請來? 卻是一言不發。

    到了如此境界的大能,自然不會拘於矜傲之心? 空擺什麼架子。歸無咎凝神細望,此人極爲入神的觀望天外? 辨五氣之流行? 面上時時泛起會心微笑,天真之處不亞於稚齡童子。

    歸無咎極目遠眺,立刻明悟。少年所觀望者,正是歸無咎二人重返此界的瞬間所發現之事——清氣鼓動? 一界擴張之氣象。

    自姜敏儀口述經文之後? 擴張之勢益發加劇。

    在這座星樓之上,氣機之流佈走勢,愈發綱舉目張,纖微畢顯。

    約莫過了足足一刻鐘上下,這少年恍然從夢中驚醒? 竟是衝着歸無咎、姜敏儀一拱手,笑言道:“失禮了。”

    氣度溫醇? 相接如友鄰,並未刻意彰顯尊卑之分。

    歸無咎、姜敏儀二人立刻回道:“元尊大人言重了。”

    少年哈哈一笑? 似乎依舊執着於爲自己方纔的忘形而辯解:“久居舊宅,不知多少萬載? 破敗衰朽;忽然一日? 舊宅翻新擴建? 故喜不自勝爾。”

    歸無咎略一琢磨,如此譬喻,倒也淺顯易懂。

    少年目光一轉,打量了歸無咎一眼,道:“是我先入爲主,慢待道友了。”

    歸無咎心念一動,立刻琢磨出元尊所言,非是指剛纔;而是指的是兩人自真幻間回返相迎時,衆日曜武君皆以姜敏儀爲重之事。但是他不知道元尊看出了多少玄妙,於是索性來個笑而不答。

    少年微笑反問道:“二位可曾看得出來,此界擴張之勢,到了何等地步才得止歇?”

    歸無咎聞言,神意默運,精騖八極。但是直覺浩渺悠遠,難以辨明。

    姜敏儀卻心中微動,忽然莫名生出一個念頭,猶豫道:“莫不是……三倍上下?”

    論道緣之妙,姜敏儀當略在歸無咎之下。但是她此時感到心神中多了一種牽引,反而模模糊糊尋到了答案。

    少年眼前一亮,道:“正是。”

    “一生三,三生九……此界第一道勃發的新生之力,當能助其漸漸吞噬荒墟,將武域擴充至原先的三倍大小。”

    “非止地域大了三倍;道則所限,成立之數,亦大了三倍。”

    少年望了姜敏儀一眼,欣然道:“吾略觀六氏執掌內外龍符諸弟子,良莠自明。你是承載整個武域氣運之人,自然佔得一個名位;今懶席氏,亦是不世出的人傑,資質根基勝我當年。他雖氣運有缺、敗於你手,亦當佔了一個名位;豐侖山城氏,看似資質遜於你二人,但卻有厚積薄發、守拙藏機之氣象,亦能佔據一個名位。”

    歸無咎聞言恍然。

    這真武之域的器量,如今只容得一位道境大能。

    如今經由開闢衍生之大象,下一世代中,當一演爲三。

    在元尊眼中,已有姜敏儀、席樂榮、山城弘三人,有望立下道境之基。員額既足,所以自己雖在真幻間中久久未出,但在他心中,亦不過是一個輔佐姜敏儀成功的“善因”;本身道行潛力,未必足道。

    直到歸無咎回返、親見歸無咎之氣度,元尊才知所見已謬。

    說到此處,元尊緩緩言道:“原來……是異域英傑,偶得了武道機緣,冥冥中成了嬗變之因。”

    歸無咎微微擡頭,心中暗奇。

    自入武域之後,上至日曜武君,下至席樂榮這等人傑。人人皆是以“武域”爲一界之全體。不知是心神有蔽,還是真的知見有缺?如今這位元尊大人,是第一個對於武域拘於一隅有着清楚認知的人;也是第一個辨認出他異域修士身份的人。

    聞所未聞的“外人”參與武道中至高無上的密會。

    若是見識不足之人,未免會大驚小怪。

    但以元尊之智,卻自然能夠看清。能突破種種遮蔽,做成此事,是雙方互爲機緣,因果相循,妙不可言。

    所以歸無咎也不必費心解釋什麼。

    歸無咎笑言道:“姜敏儀與席樂榮,皆爲不世人傑,也就罷了;不想元尊大人竟將山城弘道友湊了上去,足三人之數。須知到了最後關頭,在下與姜道友皆未出境。或許是在下奪了那功果,也未可知。”

    “看來元尊大人對我這外人,信心並不甚足。”

    少年長笑道:“若早知你是異域修士,自不會是如此評價。”

    “至於爲何篤定勝者是元康氏——”

    少年反手向天虛託,掌心之中驀然多出一物。

    一方淺碧色的大印。

    尋常所謂“大印”者,亦不過是三五寸見方,已足夠稱一個“大”字。而少年掌心之中所持,卻是一方真正的“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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