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1873 一年時間
    當林三酒意識到自己正在走路的時候,她才忽然浮起了幾分驚訝。

    什麼時候站起來的?怎麼恢復體力的?過去多久了?她在往哪兒去?

    她想要深吸氣,鼻子裏卻像是灌了水泥,一絲空氣也流不進來。

    頭腦裏恍惚混沌,鼻腔裏憋悶沉重,喉嚨裏硌着一塊石頭;除了自己從此缺了一塊之外,林三酒一時什麼也想不起來,不知不覺地停住了腳步。

    “你又停下幹什麼?”人偶師的聲音從頭上半空裏響了起來。

    是了……二人重新出發之後,他不肯親自走路,就用一個特殊物品浮在半空裏,由林三酒在底下拉着走。

    “我……我也不知道。”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答道。

    很顯然,平時負責拉【空中馬車】的應該是人偶,在沒有人偶的時候,【空中馬車】的繮繩就係在了林三酒身上——她在底下邊走路,邊拉車,邊探路蹚雷;按照人偶師的話說,要是激發了什麼副本,正好給她醒醒腦。

    老實說,她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被繫上繮繩的,好像是人生導師臨陣倒戈了——她也忘了什麼時候把人形物品都收起來了。她的腦海裏好像打開了一個遙遠的黑洞,不管是什麼思緒念頭,一產生就被黑洞吸走了,永遠分不出神顧及其他。

    要是能踩中一個副本就好了,至少她可以暫時不再受黑洞之苦。

    裝着自由之城副本的廣場,已經被他們拋在身後了,此時林三酒正站在一條寬闊石板路上,兩邊是幽森昏暗的一排大樓。窗戶玻璃上映出了她模糊隱約的身影,和【空中馬車】一個底座。

    【織衣慈母】的毛衣線,從她腰間伸出去,一路伸向身後反方向,消失在了後頭一個院門裏。

    林三酒低下頭,抹了一把臉。

    即使找到了人偶師,她也依然不願意離開“迷惑大宮殿”——至少暫時還不行。

    她以爲,不計代價一路深入、爲了拿到後悔藥丟掉半條命也行的人,一定會是人偶師,卻沒想到最終是自己。

    “我早就不會後悔了。”

    人偶師跳上馬車的時候,給她丟下了這麼一句話。“你要是真爲了那種廢物而丟掉性命,那就算是你給我日行一善。我把你做成人偶,一樣能釣出宮道一。”

    這就是沒有意見的意思吧。

    迴旋在她腦海裏的那一個聲音,此時正在頭上半空裏說:“不知道還不快走,你立在這兒當蠢貨塑像?”

    “噢。”林三酒應了一聲,又慢慢往前走。

    就算人偶師冷嘲熱諷,說話再難聽,她此刻也希望他能多說幾句;當他沉默的時候,她就好像一個人漂在汪洋海面上,沉沉浮浮,不知道哪裏纔是解脫的終點。

    說來也奇怪,當她神智清醒、戒備十足的時候,她連連踩進副本里;可是現在心神恍惚,走了好一會兒,卻一個副本也沒觸發。

    反倒是林三酒終於受不住了。風聲,石礫滾動聲,腳步聲……越發讓這條石板路上的寂靜如同溼棉布一樣捂在她的臉上,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假如再不聽見一點人聲,她幾乎懷疑自己會瘋掉。

    “你覺得……是宮道一把我們騙進來的嗎?”她想說一點與波西米亞無關的話,一時卻只能想起宮道一。“他爲什麼要——”

    “你,只有你是被騙進來的。”人偶師冷冷地打斷了她,“還有,不是宮道一。”

    “不是嗎?你怎麼知道的?”

    林三酒渴望能夠多從他嘴裏掏出幾句話來,但人偶師卻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聲氣近乎陰柔地說:“我和大巫女都一直在盯着。只要他做出行動,就會留下痕跡。如果他在這個世界裏,如果他留下了痕跡,你以爲我還會來找你嗎?”

    林三酒不說話了,用外套袖口抹了一下鼻子。

    她一向對人偶師說了什麼話並不往心裏去,此時卻像冷不丁被紮了一下,茫然大於刺痛,腳下仍在機械地一步步往前走,想不出該回答什麼。

    原來宮道一不在Karma博物館嗎?在這兒的只有一個投射影像?至少,大巫女聽起來一切都還好……還得幫大巫女重新連接身體,清久留不知去哪兒了……

    “那我也會去找你的,”

    這一句話驀然從林三酒嘴裏滑了出去,在她自己的嗓音響起來之前,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這個念頭成了形。

    幾乎完全是生理反應,她後背上汗毛站起來了一片,隨即補了一句:“我在上個世界裏得知,有一個組織已經研發出了傳送疫苗,做出它的人正好是我多年前認識的朋友。她甚至已經親身試驗過了……以後你再也不必擔心傳送和大洪水……”

    林三酒沒能說下去。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正蜷着身體跪坐在地上,就好像小腹受了傷似的,直不起身來——上一次,上一次她提起疫苗的消息時,是對着波西米亞……對着呈現出波西米亞樣貌的人本。

    真想再看她一眼,真想再給她拿東西喫,聽她嘀嘀咕咕地說話。

    “起來。”

    當人偶師的聲音響起來時,卻不是從頭上傳來的了。他站在身後,彷彿壓得空間都變了形,壓得空間都無法呼吸;即使不轉頭也能感覺到,光線與溫度正在從他身邊急速逃離。

    “我……我只給她一年時間。”

    林三酒垂着頭,仍舊站不起來,盯着石板路,斷斷續續地說:“我無論如何也要拿到後悔藥……如果一年過去,她還沒有回來,我就不管那個什麼鐲子了……我不在乎她要我明白什麼,我不在乎。”

    儘管她並不知道,後悔藥能不能把她帶回lava世界的那一條公路上,帶回她看見禮包朝她走來的那一個下午。

    “你要幹什麼我不管,”人偶師冷冷地說,“我讓你現在擡頭。”

    林三酒頓了頓,慢慢地擡起了頭。

    她愣愣地看着前方,一時間不明白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在十幾米遠外的地方,石板路被切斷了,建築樓羣突兀地被截去了一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佔據了整片路面的巨大房間;房間少了一面牆,林三酒一擡起頭,目光就直接落進了房間裏,看見了裏頭的牀、搖椅、衣櫃……就像小孩子玩的娃娃屋,只不過娃娃屋與人的尺寸比例顛倒了。

    說是“看見”,視野卻不是持續的,反而是一斷一續的;因爲房間裏的燈光,正極有規律地一亮,一黑,一亮,一黑。

    每當它亮起來的時候,林三酒就會看見在房間最前方,緊挨着馬路的部分,也同樣跪坐着一個林三酒。

    那一個林三酒身後,也同樣站着一個渾身漆黑皮衣的人偶師。

    “我們已經觸發副本了。”

    身後的人偶師說話時,對面的人偶師嘴巴也在一張一合,形成了同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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