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1879 切換模式的人
    林三酒不是不知道,她對待人偶師時,態度語氣確實不太一樣。

    在她眼裏,他總是一副懨懨的、冰涼的陰沉模樣,渾身上下唯一的活氣,僅來自於眼角閃爍的亮粉。這樣子哪裏像個活人?他閉上眼睛往哪兒一躺,哪兒就要變成一座墓地。

    不過由人的嗓音形成的詞句,好像就也帶了人的生氣。林三酒感覺,哪怕她是沒話找話、淨說廢話,只要說得夠多,就能在他蒼白得甚至泛青的皮膚上,用言語擦出一些氣血色——當然了,被硬擦的人大概不會很高興。

    問題在於,這人怎麼發脾氣不分場合呢?

    她簡直都不知道該先罵哪一個好了——人偶師,還是副本?

    她對人偶師不滿的理由很充分:副本里是胡鬧的時候嗎?萬一正好被打進了“林三酒”娃娃的懷裏怎麼辦?是,短暫接觸不會被娃娃替代,可也不能老對她的性命這麼大方吧。

    只是相比起副本來說,人偶師剛纔那一下不算太重的揮擊,實在不算什麼了:因爲就在她被直直打飛出去的那一刻,娃娃屋裏又黑了。

    她沒了視力,儘管在半空中便已蜷起身體、找回了重心,按理來說完全可以輕輕巧巧落地,卻還是啪嘰一下像條魚似的拍上了茶几——主要是一切探測感察手段都被副本切斷了,在她要落地的時候,一下子絆到了地上的腳凳。

    但是最重要的問題,林三酒還沒落地時就意識到了:副本所做的僅僅是關一次燈,哪怕什麼都不做,自己二人的身份真假就又一次隨着黑暗而成了疑。

    廚房門口正好筆直對着客廳的茶几,沙發倒是早被踹遠了;她從茶几上爬起來,摸索了一下,在附近找到了自己的長棍。她又被打回客廳裏來了,黑暗中也不知道那兩個娃娃是否就在附近,直到長棍入手,才心安了一點。

    等林三酒好不容易再次掃着棍子走去廚房的時候,燈光又亮了。

    這一回,哪個娃娃都不見蹤影了。

    娃娃屋副本的心思已經太明白不過了,就是爲了要讓他們彼此猜疑;偏偏這一點,卻不能當作對方是真人的佐證。

    “你們真的不想換成另一個模式嗎?”

    林三酒的念頭才轉到娃娃屋身上,想不到那男童就說話了。“目前時間已經過去一多半了,你們任何一人,只要喊一聲想換模式,馬上就可以從‘同生共死’換成‘你死我活’噢?”

    原來如此……

    在最需要娃娃來證明自己身份的時候,那兩個娃娃就跟沒有存在過一樣;這應該是因爲,當人始終處於“不知道同伴是不是活人”的壓力下,時間卻仍在一點一點流逝,難免就有繃不住,決定換模式的時候。

    副本不知道,這一次進來的人,是不一樣的。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或許是一個好消息:“你死我活”模式下,副本只能獲得一個娃娃;可是娃娃屋仍舊這麼迫切地希望他們選擇“你死我活”模式,大概是因爲,如果他們選擇“同生共死”,那麼能一起順利出去的可能性不小吧?

    林三酒一邊想着自己該怎麼證實身份,一邊推開了廚房雙扇門。

    “……噢,是你本人嗎?”

    仍舊站在廚房島後的人偶師,好像是在雪白燈光裏裂開的一條狹窄黑淵。他冷笑一聲,把她剛纔的話又陰沉沉地說了一遍:“畢竟剛纔燈光滅了,有可能是林三酒的娃娃瞬移回來了,對吧?”

    如果不是明知道不可能,林三酒都要懷疑他跟副本是商量好來折騰自己的了。“你別再擡手了,”她趕緊說,“你想啊,娃娃能說話嗎?”

    其實眼前這個人偶師也未必是真的,但她覺得還是不說爲好,先觀察觀察。

    “副本告訴你娃娃不能說話了?”人偶師眼角亮粉一閃,“你跟副本是一個廁所畢業的蒼蠅,關係好?之前不說話,就不能是爲了誤導你?”

    ……這個要是娃娃的話,嘴倒是挺像正主的。

    “你不要發脾氣了,我們時間都過去一多半了,”林三酒真是有點着急,“戰力強也不能不小心,你沒聽過陰溝裏翻船?”

    “何止,我就看着一條陰溝呢。”

    林三酒決定不搭這一茬了;處理人偶師的要訣就在於,有事說事,他說什麼就當沒聽見。

    “爲了證明我的身份,我叫個卡出來,”她想了想,建議道:“你也拿一個道具,拿個我認識的,這樣不就行了嗎?”

    人偶師眼皮微微一翻,但總算什麼也沒說,算是默認了這個辦法。

    就在這個時候,副本男童像是沒忍住似的,突然從喉嚨裏發出了低低的、好像是被擠出來的一道氣音,又迅速捂住了。

    什麼意思?

    林三酒渾身都毛了一下;二人對視了一眼。

    “拿東西,”人偶師皺着半邊眉毛,擡起了手。

    林三酒的卡片從手心裏浮出來的同一時間,眼前霎時就黑了;她甚至只看見了人偶師的手指搭上另一手的鎖鏈。

    “真夠不要臉的,”林三酒低聲罵了一句,“可你還能一直黑到副本結束?你總要亮燈的。我們等燈亮了再確認,不是一樣嗎?”

    人偶師冷冷地哼了一聲;副本男童卻一點聲音也不出了。

    林三酒摸索着走到牆邊,再一次將後背靠在牆上,長棍在身周揮掃起來。

    見到人偶師之後,哪怕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正主,她心裏也安穩了不少;心裏一安穩,腦子也活絡了,還時不時地掃一掃頭上,免得娃娃從天花板上爬下來。

    就算黑暗中來了娃娃,也是一樣要被打飛的。她只需要耐心等到燈亮的時候,確認人偶師的身份就行了——不管對面的人偶師聽起來多像本人,反正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燈驀然大亮了。

    林三酒眼睛都被閃得有點花,但她仍舊看清楚了,人偶師手裏多了一塊樣子眼熟的灰色軟布。她的一顆心這才落回了肚裏,衝他一亮掌心,感覺自從進了迷惑大宮殿以後,自己第一次真正地浮起了笑意。“果然是你啊。”

    一般人確實也長不出那張嘴,她在心裏補了一句。

    人偶師面色冷淡,看都不肯看她,好像剛纔廚房裏響起的只是蛐蛐叫。

    林三酒又想拿話給他擦擦了。

    “你不要往我身邊湊。”人偶師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不到最後一刻,不要碰我。最好也不要說話。”

    最後一句左耳進右耳出了,林三酒想了想,反駁道:“可我們還需要一起走到客廳牆壁那裏,中間如果再明暗幾次——”她及時把“你被替換了怎麼辦”這句話,改成了:“我被替換了怎麼辦?”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