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1882 你朋友長得挺醜
    重力從腳下被抽走了,林三酒一時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下跌。

    她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大地像一塊突然鬆散了織線與纖維的布料,裂開的洞隙將她與人偶師一起吞沒了;以二人的身手,竟連反應都沒來得及。

    按理說,是在往下跌吧?

    可是此刻既沒有風,也感受不到泥土,身周只有一片混混沌沌、暈暈柔柔;她甚至說不上來自己是否在呼吸,簡直好像地面一開,她就跌入了夢裏似的。

    在這一刻,林三酒浮起了一個看上去全不相干的念頭。

    她真不是一塊能做科學家的材料,因爲她不夠好奇。比如說,她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副本的下面,是什麼?

    問題還來不及獲得答案,林三酒就像一勺不慎灑出勺子的果凍,“啪嘰”一聲,被拍在了一片路面上。

    剛纔的感覺有多不現實,這一下撞擊就有多真實:鼻子裏的酸澀疼痛、控制不住的眼淚、被震得隱隱發顫的骨頭……胸腔裏的空氣都被拍出去了,她一時連爬也爬不起來,視野彷彿脫離了眼球而存在,繞着腦袋一圈圈地跳舞。

    怎、怎麼回事?

    作爲一個進化者,她怎麼居然無助得像個從高處跌落的普通人一樣,落腳時連站都沒站住?

    一陣陣模糊了思緒的劇痛裏,林三酒倒吸着冷氣,一手撐住地面,好不容易纔勉強翻了個身。眼前彷彿泡了水,耳朵裏也好像炸開了馬蜂窩;但還行,似乎沒摔斷骨頭,只是每動一下,就是從燒熱的無數鐵針上滾了一遍。

    身旁有人動了一下。

    她吸着氣,低聲叫了一句:“……人偶師?”

    “小姑娘,”

    伴隨着一個陌生的、愉快的嗓音,一個黑乎乎的人頭探入了林三酒的視野裏。“你躺在地上幹什麼呢?”

    即使林三酒腦中警鈴大作,她一時間卻因爲身體劇痛而爬不起來;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一連試了好幾次,【防護力場】才慢慢吞吞、拖泥帶水地將她覆蓋住了——還沒覆蓋完整。

    “誒,你這個是什麼東西?”

    陌生嗓音的主人好像蹲了下來,因爲她提問的聲音一下子接近了。

    林三酒感覺有人戳了戳自己腿上的【防護力場】,隨即響起了一陣“噼噼啪啪”拍巴掌的聲音。

    她愣了半秒,才意識到是那女人竟然原地鼓起掌來了。

    “誒呀你居然有這種可以防身的東西!這個好!不過……爲什麼要防身?防身有什麼用啊?”

    她是摔進精神病院裏了嗎?

    林三酒使勁閉了閉眼,乾脆沒理會身旁的女人。對方雖然有點顛三倒四,似乎對她倒沒有什麼敵意;她記掛着人偶師,又擡高嗓門喊了一聲:“人偶師?你在這兒嗎?”

    一邊喊,她一邊慢慢試圖把自己從地面上剝下來,經過幾番努力,總算重新坐起來了。

    “人偶師?”身旁的女人問道:“是你的朋友嗎?”

    他怎麼不回話?難道是摔下來的時候又失散了?

    林三酒揉着太陽穴,拼命希望自己的視野能儘快清楚穩定下來。模模糊糊之間,她看見身旁的女人體格龐大壯碩,小山一樣;附近天光挺亮,遠處還有人影來來往往,隱隱還有談笑聲,不像是跌進了大地深處……

    這是什麼地方?他們被迷惑大宮殿給甩出來了?

    她就知道不該讓人偶師瞎胡鬧。

    “是……是我的朋友。”林三酒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視野、疼痛和暈眩感都恢復得這麼慢,慢得簡直好像沒進化一樣。她眨着眼睛,說:“應該跟我一起掉下來的……”

    “噢噢我知道了!”

    蹲在她身邊,一直像看新奇動物一樣打量她的女人,聞言頓時一拍大腿,說:“我見到他了。”

    “真的?”林三酒一擡頭,也不知道震動了哪兒,眩暈和頭疼一起涌了上來,甚至生出了作嘔的衝動——好像是腦震盪了。

    “真的,”

    那個女人像小孩一樣,遇見會答的題就會充滿天真的高興,興致勃勃地說:“跟你一起掉下來的,還長得挺醜的嘛,是不是!”

    林三酒忍着頭疼,低頭深呼吸了幾下,才總算理出了一個問題。“……啊?”

    不管以什麼標準來說,人偶師也不能算醜……吧?

    不……這一點,恐怕還真不好說。

    隨着面前那女人的面容漸漸清晰起來,她還真不確定了。

    健碩壯實倒不是問題,她一向很欣賞力量感十足的女人;問題在於,對方的兩隻眼睛也分得……太開了吧?由於這女人的臉龐極扁極平,叫人幾乎找不到太陽穴應該在哪兒,只是那兩隻眼睛要是再往邊上挪一點,就要鑽進頭髮叢裏了。

    亮珠白的眼影粉,將兩眼之間那一大塊皮膚給塗得白白的,越發凸出了臉中間空空蕩蕩、寸草不生的肉皮感。真正叫林三酒感到,她非常以自己的眼間距爲榮的,是她兩眼之間充滿自豪的那一行小字。

    “童叟無欺,5.85釐米”。

    林三酒一時連人偶師都快想不起來了,只會直直盯着對方的眼距,感覺確實有五六釐米。

    假如有人覺得5.85釐米的眼距很美,那麼不管是人偶師還是她,恐怕在對方眼裏都算是醜的。

    當這個感覺並非墮落種的女人說話時,林三酒都不知道該看哪一個眼睛纔算禮貌。

    “你體質好像不行啊,”對方輕輕鬆鬆地說出了這一句她不知道多少年沒聽過的評價,“落地也落不穩。不過我看你的心態挺好,站不穩就不站了,直接一口氣在地上躺這麼半天。你那個朋友就不一樣了,一落下來就站穩了,精神頭好得很,灰都不必拍,也沾不上,轉頭就走了!”

    她躺很久了嗎?人偶師怎麼會把她扔下,自己轉頭就走?

    林三酒越發感覺不對勁了,滿肚子都翻滾着各種問題,一時間反而不知該從哪問起。她總算積攢足夠力氣,抵抗住身上彷彿被摔散一樣的劇痛,一邊爬起身,一邊仔細看了看自己周圍的環境。

    她摔下來的地方,是一條十分寬闊的淡青色石板路,不知道怎麼灑上了一大片水,身旁路面溼漉漉地被浸染成了青黑色。

    同樣的石板路在大地上交錯縱橫、雜亂無章,也不知道都是通往何處的;有時路中央就會突兀地立起一棟房子,有時一直空蕩蕩地延伸出去——她所在這一條路的路口上,遙遙站着幾個人的背影,正在談笑。

    “你剛纔看到我的朋友往哪走了?”林三酒勉強站起身,問道:“我得立刻去找他。”

    5.85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指了一個方向。

    “你不用着急,他走不快。”

    正當她擡腳要走的時候,那女人忽然補充了一句。

    林三酒收步子時太急,差點給自己絆一跤。“走不快?”腦震盪和疑惑一比,也不知道哪個威力更大些,她反正是糊塗了:“爲什麼會走不快?他受傷了?”

    “那麼又大又腫、又肥又囊的,咕嘰咕嘰地能走多快?”5.85理所當然地說,“主要是你在地上躺半天了,你那個朋友有了這麼長時間,當然能夠走得影子都不見了。”

    林三酒皺起了眉頭。“不,我的朋友渾身黑皮革,身材削瘦……你看見的不是他。”

    爲了確保自己二人沒有一跌下來就被覆上什麼奇怪的障眼法,她還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肌肉線條、皮膚光澤、身上衣服……連那一截圓珠筆線都還在,沒有異樣。

    “不是一起掉下來的嗎?”5.85好像很驚奇,但要看過她面孔兩側,才能真正確定這一點。“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附近建築不多,你加油跑快點,繞幾圈,估計能找到他。”

    林三酒張了張口,又把話吞了回去。

    在摔落時的劇痛與眩暈漸漸褪去後,她此前那一份隱約的憂慮,此刻終於成了沉重堅硬的事實,硌在了胸腔裏。

    ……她跑不快了。

    只是這件事,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一個陌生人提起來,不管那陌生人看上去再怎麼熱心無害。

    此外,她的敏銳直覺正像受了刺激的心脈一樣,在她腦海中跳得一下比一下強烈,幾乎讓人懷疑會不會被那女人聽見。

    如果它有聲音的話,那麼它正在拼命地向林三酒發出兩個警告訊息。

    一,不要問自己正身處於什麼地方。

    二,擡頭看看天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