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裏,小姑娘總算轉過了頭。
“……你這次完全是運氣好才能回來,”她在奧克託室友打開門的時候,對他十分不放心地囑咐道:“你老是這麼不注意,就不怕沒命嗎?”
那個長方形臉的室友嘆了口氣,點點頭。他可能是出任務的時候不小心受了點兒傷,雖然身上沒有包紮,臉色卻不大好看地發着白。
“小組裏其他人還在到處搜人呢,”麓鹽似乎一心惦記着還處於任務中的同伴,在轉身離開之前,又吩咐了一句:“等你休整準備得差不多了,再來找我們。”
林三酒聽到這兒,心思一動。
當麓鹽的腳步走近她身邊時,她急忙低下了頭。麓鹽忽然停住了腳,衝她喊了一聲:“喂,誰叫你在這裏幹活的?”
難道她之前沒見過那一個被偷了吸塵器的清潔工?
林三酒半擡起臉,含含混混地說:“是一個管事的……”
麓鹽想了想,大概看她好像不怎麼靈光,問不出什麼,皺着眉頭走了。
見她走得瞧不見了,林三酒悄悄躲進了對面牆壁拐角後。從這兒一探頭正好就能看見奧克託的房間,但從那房間裏走出來的人如果不特地拐彎來看,卻是看不見她的。
她沒有等太久,就看見那間房門被拉開了。
長方形臉換了一身衣服,順手將房門一推,沒有回頭看,轉身就從走道里另一個方向出去了;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沒有發覺自己的房門在即將合上的時候,忽然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輕輕一擋,微微滑開了一條縫隙。
林三酒將吸塵器放在了牆角——想必它的主人不久後就會找到它的。她悄無聲息地穿過走廊,游魚般側身一閃,就閃進了奧克託的房間。
用作船員宿舍的房間算不上多麼寬敞舒適,兩張貼着名字的窄牀面對面,各自佔據了房間一側;它們和桌椅一樣,都是牢牢嵌進船體內部的,沒有空隙藏人。她看了看,乾脆打開貼着“斯坦·史密斯”名籤的衣櫃,將裏面的衣服一古腦都卡片化了——奇怪的是,裏面不止有男人衣服,居然還有幾件閃閃發光的吊帶裙——清出了一個人的空間後,她站進去關上了門。
連林三酒自己也沒有想到,她這一等,竟然就等了好幾個小時。奧克託簡直像打定主意不肯回來了;她能模糊聽見走廊裏其他房間的門開開關關,人們進進出出的聲音,卻唯獨這個房間始終安安靜靜、無人問津。
直到她再次聽見走廊裏響起了那個年輕人的聲音,她才終於嘆出了一口飽含焦慮的長氣。
“喂!大叔!”那個年輕人的叫聲迴盪得清清楚楚,“你去哪了?不是說好要給我打掃房間的嗎,大叔!”
林三酒無聲無息地滑出門時,順手用一隻杯子抵住了門縫。直到她走近那年輕人背後叫了一聲,他才嚇了一跳似的轉過頭:“啊,你在這裏!”
“吸塵器在那裏,”林三酒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你用完了還給那個清潔工就行。”
“不是說好了——”
“我可沒同意。”
林三酒可沒有閒工夫理會他。她不像那一個清潔工般動氣,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但她越平和,拒絕的意味就越堅定,立刻讓年輕人着急了。
“你不是要找斯坦嗎?”他急急忙忙地說,“我剛纔聽說了一些消息……這樣,你幫我打掃,我把消息告訴你。”
“不行,”她不大相信這個年輕人恰好這麼巧知道奧克託的去向,“我沒時間。”
“怎麼都這麼忙?”濃黑眉毛咕噥了一聲,“這樣,你有空了來也行。”
“你真的知道?”
“我是負責通訊管理的,”濃黑眉毛解釋了一句,“船上的幾個頻道都歸我們小組調試維護。雖然我今日輪休,但我剛纔找小組成員打聽了一下,所以我得知消息的速度比別人快多了。”
林三酒考慮了幾秒:“行,你說吧。”
年輕人看了她一眼,放輕了聲氣說:“斯坦可能死了。”
“怎麼回事?”林三酒一驚。
“之前觀景臺附近有一處通道遭到破壞,結果漏電失火了;本來我們就夠手忙腳亂的了,加上一失火,有好幾個成員都因此失蹤了,下落不明。從三個小時以前,就有人一直在組織搜救工作,不過只找到了兩具屍體,還有幾個人始終沒找着。沒找着的人之中有一個,就是斯坦。”
進化者怎麼會因爲失火而死?
這個疑問從林三酒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她的心思就被“奧克託已死”的可能性給佔得滿滿的了——畢竟他是眼下她找到盧澤的唯一可能性;他若是死了,她就等於又被送進兩眼一抹黑的死巷子裏了。
她的確聽見麓鹽提起過有人失蹤,而奧克託又一直都沒回來……
不對,她忽然皺起眉頭。
到底是什麼事情不對,林三酒一時說不上來。她固然不相信奧克託會死得這麼順理成章、輕而易舉;但她還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是一直襬在眼前的,她卻始終對其視而不見——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是平平常常、正大光明地放在眼前的東西,人就越不會去對其就追根究底。
是什麼事?
在她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那個濃黑眉毛“你會來吧?什麼時候?”之類的喃喃問話,也都成了耳旁風;林三酒下意識地點點頭,那年輕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吸塵器我先拿着,”他帶着幾分殷勤說,“免得那清潔工來把它拿走了,雖然我看他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了——”
是了,好幾個小時了,那個清潔工也沒有回來。按理說,他是在這附近丟的吸塵器,至少應該再回來問一問有沒有人見過,匆匆找一次就放棄也太輕易了些……說來也奇怪,麓鹽好像根本不知道船上有這麼一個清潔工……
算了,應該不重要。
不過林三酒搖搖頭,就把那個中年清潔工從腦海裏甩了出去。
譚章依舊在外面搜捕她,雖然戴了面具,也不算完全能避人耳目。以武力來說,她其實早凌駕於譚章一行人之上了;然而一旦被他們纏住,難免絆手絆腳,妨礙她做事——想來想去,她竟覺得,除了繼續在房間裏等下去,彷彿沒有什麼別的更好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