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1049 真理的僕人
    在血肉、皮革紛紛化作碎末齏粉,轟然炸開的那一瞬間,短促得叫人什麼都來不及思考——他們既來不及後退,也無暇遮擋;波西米亞的腦海中剛剛閃過去一個“啊,是那個爆炸的畫風能力”,碎屍和皮末形成的細密雨霧,就已經當頭將他們嚴嚴實實地籠罩住了。

    “譁”地一聲,不知多少血、碎骨和肉沫兜頭淋下,像一陣暴雨似的打在了公路路面上。

    波西米亞和貓醫生站在一地血污中,都傻了。

    剛纔……發生了什麼?

    人偶師死了,然後林三酒——那可是一直在緊緊試圖抓牢每一個朋友的林三酒——親手把他的屍體炸碎了?

    莫非她是真的瘋了,已經沒救了?

    波西米亞愣愣的擡起頭,忍不住想看一看對方現在的臉。出乎她意料,她剛一擡頭,就和林三酒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後者仍然坐在那具殘破不成形的屍體旁邊,儘管也被濺了一臉,卻還是一動沒動。在昏暗光線中,她在渾身都浸透了血污之後,看上去成了一個黑漆漆的影子;唯獨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那雙盯着她和貓醫生的瞳孔,正在黑夜裏灼人地發亮。

    波西米亞後脖頸上忽然乍立起了一片寒毛。

    “你幹嘛炸了他?”

    作爲十分好潔的動物,貓醫生此刻受到的震驚和刺激最大,幾乎連話都說不利落了——它渾身的毛都炸成一圈,四腳僵硬地釘在地上,好像生怕自己一動,那些碎末就要流進眼睛和嘴裏去似的:“我——天啊,波西米亞,快給我擦擦!”

    “啊?噢,”波西米亞立刻被分了神,正要習慣性地伸手管林三酒要毛巾,還未張嘴,目光剛落在自己手腕上,不由一愣。

    ……那些細霧密雨般的血肉,確實是兜頭淋了下來不假;但她明明和貓醫生都站在血污中間,不知怎麼現在身上卻乾燥潔淨,竟沒有沾上一點兒。

    驚惶一消退,貓醫生也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誒?”它低低地吐出了一個字,“這是怎麼回事——”

    “噓。”如同幽遠夜風一般泛起的聲音,似乎是緊貼着他們的耳邊響起來的。

    一人一貓驀然都靜了下來。

    林三酒剛纔分明連嘴也沒有張,依然是那般雙眼灼亮地緊盯着他們。

    有那麼一瞬間,波西米亞以爲這個世界終於鬧鬼了——直到她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了發聲的人是誰:“笛卡爾精!”

    “嗯?”林三酒皺起眉毛,一歪頭,似乎有些疑惑。“你叫它幹什麼?”

    “我不是纔剛剛對你們噓了一聲嗎?”

    那團混沌的聲音嗡嗡地撞擊着人的神經,讓人感覺它似乎升起了怒氣:“別說話了,別引起她的注意!”

    波西米亞聞言,使勁眨了眨眼睛。此刻她腳下的昏暗公路、不遠處的殘缺屍體、黯淡月光,和身邊微微搖擺的荒草……乍一看上去好像和剛纔沒有兩樣;但她的目光只要停留在某些東西上久一點兒,就會發現它們表面上,時不時就有細小的波紋一閃而過。

    她對這種波動太熟悉了,就在不久之前,還險些被它弄成了認知分裂。

    不過,眼下形成了一層“膜”的空間很小,只是剛好把一人一貓給包住了,隔開了外面的屍體、血肉和林三酒。景物上的波動也並不頻繁劇烈;就好像這隻笛卡爾精明明不想波盪,還是偶爾會忍不住一顫似的。

    ……很顯然,那團混沌在他們身邊的這一片環境上,又包上了一層“膜”。不得不說,這隻笛卡爾精的反應真是極快;正是趁着爆炸時的一剎那,它轉身反撲向了一人一貓,搶在那一陣血肉雨霧之前,將他們從頭到腳地“包”住了。

    它這是要幹什麼?

    它既不像是想攻擊人的樣子——實際上,它也沒有那個能力攻擊人。

    波西米亞剛纔一直用意識力包裹着那團混沌,唯有在屍體驟然爆炸的那一瞬間,她才下意識地放鬆了一瞬對它的束縛——但她的意識力始終都“附着”在它身上,有必要的話,只需波西米亞一個念頭,她就能重新佔得上風。

    “你把那些血肉都替我們隔開了?”波西米亞從自己的寬大長袖下,朝貓醫生偷偷擺擺指尖,也不知小貓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隨即用意識力包着自己的聲音,傳進了前方:“……爲什麼要這麼幹?”

    不過這一次,不等笛卡爾精回答,林三酒卻先緩緩從黑暗中站了起來。

    “你們一直呆站着幹嘛?”她四下張望了一圈,擡腳就邁過了地上屍體,好像轉眼就忘了地上的人是誰,也忘了自己剛纔受了多大的打擊:“你叫那個副本做什麼?”

    波西米亞飛快地和貓醫生對視了一眼。

    “喂,這一次是我救了你們,你們總該對我感謝感謝吧,”

    一見林三酒站起身,笛卡爾精竟然像是微微緊張了起來,速度飛快地用聲音敲擊着波西米亞和貓醫生的腦海:“……我們從這裏脫身之後,你們就放我走,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

    “你……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明白點!”波西米亞一顆心都揪了起來,直視着前方問道——由於那團混沌化作了景物的模樣,她現在看上去,就好像在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三酒。

    貓醫生聽不見波西米亞的聲音,但顯然也浮起了同樣的疑問,不安地來回轉了兩圈。

    “波西米亞?你在發什麼愣?”林三酒更加疑惑了,往前走了一步——她的靴子踩在一地的血泥之中,發出了輕輕一聲“咕嘰”。難以想象,這片此時被她踩在腳下的血肉,就來自剛纔那個她輕輕爲其測試體溫的人。

    “我……我沒事……”

    “聽好了,我幫你們擋下了一波孢子侵襲,你們至少現在不會被感染了,”笛卡爾精急急忙忙地說——如果它是個人,恐怕連舌頭都要被吞下去了:“還和這個僕人廢什麼話,趕緊跑吧,萬一她還帶了第二具裝滿孢子的屍體,再衝你們炸一次,我也未必能全部擋得住,我又沒幹過這麼低檔次的活。”

    ……什麼?

    波西米亞震驚之下,反而覺得腦子都有點不會轉了。她的目光越過笛卡爾精的身體,直直地落在林三酒身上。後者此時一步一步,正離她越來越近了:凌亂碎髮浮在黯淡月光中,脖子上的繃帶陳舊發黃,野戰褲在行走間沙沙作響……沒錯,這的確就是與她一起共度了半個世界的那一個林三酒。可是——

    “僕、僕人?”

    “你疑惑什麼?”笛卡爾精聽起來比她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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