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697 五人團,四日遊(3)
    只要林三酒持續不斷地保持移動,“融化”過程似乎就沒有機會開始。

    這是她在逃離了那一羣市民半分鐘後發現的,與這個發現一起共存於她腦海中的還有另一個念頭:人類果然是與猿猴同宗的動物啊。

    在雙腳變成了一個大石塊以後,調動腿部肌肉、像袋鼠一樣往前跳躍,事實上比想象中還困難;她立足不穩,又不敢砸碎哪怕一個邊角,再加上拖着幾十公斤重的石塊,就更別提什麼速度了。之所以能撐着“跑”了這麼長時間,全是因爲她藉助雙臂的力量,在一幢幢建築上攀爬、懸吊着,像猿猴穿過樹林一樣穿過了半條街道。

    聚集在一起的那片市民,在她一脫身時就散開了,好像一點兒也沒想過要追上來。當林三酒保持運動狀態時,這座城市的人也來來往往、各司其事;而只要她一停下來,人們就會漸漸慢下腳步,朝她轉過頭。

    林三酒狠狠地喘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兩條胳膊上的肌肉都在顫巍巍地打戰。即使是進化者的肌肉,在高強度、長時間的動作下也一樣會痠痛脫力;她剛纔就差點因爲一個沒抓穩而從房子上摔下去。

    她現在正趴在一家肉鋪屋頂上,從石制屋頂邊緣低頭往下一看,正好能望見下方條案上一條條鮮紅的肋肉。林三酒纔剛剛歇了兩秒,一個剛剛買完肉往外走的男人就慢慢頓住了腳,一點點轉過頭,向她擡起了目光。

    簡直半點也不能放鬆。

    她在心裏罵了一聲,雙手撐地勉強擡起了上半身,將大石塊使勁往前一拖,果然看見那男人重新低下頭,拎着肉走上了街道拐角。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無巧不成書】一直開着,只是林三酒也說不好它到底有沒有效果——她所處的世界裏,一切發生的以及還未發生的,都僅僅取決於某個數據體的一念之間。拿她變成石塊的雙腳來說,能扭轉定局的【山移愚公】卻根本無法起到“回溯”的作用;因爲除了她這個當事人之外,所有的數據體都知道這不是一個“定局”,只要它們想改,隨時都能改。

    它並不是唯一一個失效的特殊物品,從【皮格馬利翁項圈】、【戰鬥物品】,到【妙手空空】、【龍捲風鞭子】……所有被解析過的東西此時全都啞了,成了擺件。

    她必須藉助沒被解析過的人,或者利用沒被解析過的東西,纔能有一個反擊的機會。眼下禮包幾人不知去了哪兒,一時半會兒是找不着的;林三酒一邊拼命回憶自己在奧林匹克有沒有收進來什麼東西,一邊猛地縱身一躍,從半空中撲向了另一間屋子。在被石塊墜下去之前,她雙手死死抓住了屋頂邊沿,喫力地朝上翻去。

    “喂!”一個老頭用木杆敲着牆面,衝她喊道:“不要爬我家房頂呀!”

    從黑格爾那兒拿的幾件東西,後來也都分給禮包和木辛了;除此之外,只在傢俱墓場裏得到了一個名叫【可愛多,留住繽紛時光】的副本記錄裝置,在這兒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在焦慮和懊悔裏,林三酒差點把自己的下脣都咬破了皮——等等,傢俱墓場?

    “想到什麼了?”意老師不由問了一句。

    “傢俱墓場!”她短促地喊了一聲,“我去了傢俱墓場!”

    在意老師問出下一句“那又怎麼了”之前,剛剛在屋頂上穩住腳步的林三酒立刻叫出了一張卡片。“每過兩……不,三秒鐘吧,你就用意識力推我一下!”她跪在地上朝意老師急急吩咐了一句,隨即一轉念,解除了卡片化。

    細伶伶的少女登時從半空中現了形,咚地一聲落在了石屋屋頂上,激起了一片灰塵;她四肢中沒有皮肉包裹的幾組骨頭受了衝擊,立刻散開了,白骨噹啷啷地滾了一地,在藍天與陽光下泛起了白生生的反光。

    儘管雙眼被林三酒掩上了,鹿葉仍然像當時死在傢俱墓場裏一樣面含驚懼,微微地扭曲了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又一次見到了太陽。

    “你叫她出來幹什——啊!”意老師剛問了半句,頓時也明白了。

    鹿葉是一個特殊物品交易商,她身上不可能什麼物品都沒有。林三酒在心裏說了一聲對不起,不敢耽誤時間,低下頭匆匆檢查起來;她拼命祈禱鹿葉身上能有些合適的物品,但纔剛剛摸了一下她細細的黑色choker,就聽意老師喊了聲:“三秒了!”

    林三酒雙手剛一合抱住少女輕飄飄的屍體,立刻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給推遠了些;她剛纔跪坐着的地方,竟像是有黏性一樣戀戀不捨地拉長了,才終於鬆開了她的褲子。

    “快!”意老師催促道。

    在進化者們拿到容納道具以後,一般都會把特殊物品統統塞進容納道具裏,不會再像剛開始那樣將它們與普通物件融爲一體了——然而鹿葉偏偏是一個例外。林三酒從她的腰帶扣、鐵戒指,甚至胸口的飛鳥刺青裏,都找出了好幾個東西,但她連一眼也來不及看,就已經又被意老師推開了好幾次。

    “你先離開這個屋頂吧,”意老師又急又沒好氣地說,“他們又要聚過來了。”

    林三酒一凜,忙收起鹿葉屍體,站起身一看,發現這棟石屋下方果然不知何時圍上了越來越多的人。穿着長袍、裹着頭巾的男男女女,一齊擡起了五官各異的臉,正沉默地望着她,好像在等待着一個動手的機會。

    “好,我這就下去,”她忙應了一聲,雙手撐住了屋頂就要往下跳。下一棟屋子不僅離得遠,還是稻草和木架搭的,肯定撐不住她腳上的大石塊。

    說來也巧——或許【無巧不成書】的作用都發揮在了這種沒有意義的地方上——當她剛剛一離開屋頂,人還在半空中往下掉時,遠處藍天裏忽然撲棱棱地飛來了一隻小小的影子。

    那影子速度極快,拍打着翅膀,轉眼就在林三酒視野中形成了一隻白色紙鶴的模樣。

    這一定是人偶師他們發出來的!

    她一個激靈,在半空中一擰身子,探手抓向那隻紙鶴。

    就在指尖與紙鶴即將相觸的時候,餘光裏倏然撲來了一片龐大的昏暗影子;林三酒一凜之下,手指與紙鶴擦身而過,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她顧不得檢查自己腳下的石塊有沒有摔壞了,一擡眼,正好看見了一隻——

    龍頭。

    不是一個非常標準的傳統中國龍,但誰也不會把它誤認成爲別的什麼東西;它的頭顱上佈滿鱗片,兩根長鬚幽幽地飄在空裏,一隻爬行動物式的熒黃瞳孔,正朝林三酒轉了過來,定住了。在它微微張開了一條縫兒的嘴巴里,那隻紙鶴正掙扎着,似乎要在被撕成碎片以前把消息傳達出去,儘管傳出來的聲音已經趨近於破碎。

    “喂,”

    林三酒怎麼也沒想到,向她發來消息的人竟然不是人偶師,也不是禮包,反而是最高神。

    “我和你弟弟在……”

    紙鶴剛剛傳出了這幾個字,剩下的語句就變成了“嘶拉嘶拉”的紙片破碎響聲;那隻燈泡般的熒黃瞳孔仍然盯着林三酒,龍嘴一張一合,將紙鶴徹底撕碎了、吞了下去。它仍然盯着林三酒,頭顱開始慢慢地往回縮;她一轉眼,這才發現光是一個龍頭就佔據了半條小巷。

    與來時一樣突然,這條龍倏地一閃,就消失在了小巷拐角。

    在哪兒?怎麼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沒了聲音?難道這也是【無巧不成書】的功效?

    “真、真的有龍?”意老師結結巴巴地說道,“還被數據體解析了?”

    現在不是詫異於這件事的時候。

    “你看見紙鶴是從哪個方向飛來的了嗎?”林三酒一邊問,一邊拖着石塊往前挪了挪。

    “天上。”

    “廢話!”

    “那你還問!你不擡頭看,我也不可能知道啊!”意老師似乎也被連連挫敗弄得焦躁起來了。

    她嚥下喉間一股怒氣,重新叫出了鹿葉的屍體扛在肩上;經過這一次折騰,少女丟了不少骨頭,幾乎只剩下一個紙片似的軀幹了。雖然已經十分對不起她了,但林三酒還是給自己打了打氣,暗暗祈禱了一句,伸手探進了鹿葉屍體的褲袋裏;她再抽手出來時,竟然拽着裏頭的東西拉了一會兒也沒拉到頭——看起來,這玩意像是一頂帳篷。

    一陣遙遠的、細微的震響越來越近,漸漸在天空中變成了一片響亮的“撲棱棱”;這個聲響她剛纔聽過一次,是紙鶴扇動翅膀時特有的——只不過,這聲音似乎太大了一點,震得人連耳朵裏都在嗡嗡作響。

    林三酒在籠罩着她頭頂的一片陰影中擡起目光,微微張大了嘴。

    數不清多少隻紙鶴,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猶如最密集、最龐大的蜂羣一樣,遮天蔽日地漂浮在她的頭上。別說是陽光,甚至連藍天也被遮擋得見不到一絲了;無數只紙鶴一齊朝她撲了下來的時候,看起來甚至驚心動魄。

    然而最驚心動魄的時刻,接下來纔開始。

    就像是聞見了獵物氣味的天敵一樣,剛纔那條龍不知從哪兒又忽地立起了一個龐大的頭;而且它這一次還帶了不少同伴——一個個面貌雷同的龍頭拔地而起,掀翻了不知多少房屋,直直地撲進空中。一掃尾巴、一張嘴,它們就能清理掉一大片毫無反手之力的紙鶴,不過哪怕只剩下一隻沒有被清掃掉,發信人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喂,”最高神的聲音同時從無數只紙鶴口中響了起來,“你站着別動,我們現在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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