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759 鄰居們靜靜地聽着這一場交談
    林三酒低估了一個男胖子的體力,卻高估了鞋帶的紮實程度。

    在施密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她從門後一躍撲上,將鞋帶紮成的繩子牢牢繞上了他的脖頸。鞋帶眨眼就淹沒進了他肥肥厚厚好幾層的脖子之中,施密猛然一驚,立刻拼命撲騰掙扎起來,好幾次都反手重重打在了她頭臉、肩膀上。

    林三酒不敢放鬆,只是忍着他的撲打,死死地攥着鞋帶兩端,拼命用它收緊他的喉嚨;只不過施密又高又肥大,像一頭髮狂的海象,以她瘦伶伶的身材來說,根本壓制不住他——緊接着她雙手驟然一鬆,鞋帶從打的結中滑脫開了。

    施密呼哧呼哧地摔倒在地上,一張麪皮漲得紫紅。

    他的眼珠像是要凸出來滾落一樣,全外露在空氣中:“是你!你……你……”一句話沒說完,他回過神,轉身朝門口撲了過去,張開嘴:“來——”

    不等他將求救喊出口,林三酒一把抓起剛纔被她掏出來的鞋子,撲頭蓋臉地望他嘴裏打、塞;施密後半句話被堵了回去,不甘示弱地踢打起來,拳拳都力道不輕——說來也好笑,林三酒從沒想到自己打得最喫力的一場近身戰,竟然是和一個二百多斤的普通男人。

    饒是她體力過人,在悶聲廝鬥幾秒以後,也不由渾身冒起熱汗。儘管力量上剋制不住對方,但林三酒多年來的戰鬥反應卻是施密遠遠比不上的;她有意捱了一拳,往後踉蹌退了出去,施密果然立刻抓住了這個空隙,跌跌撞撞撲向門口,喊道:“快,快來——”

    他一句話剛剛響起來,後腦勺上頓時被砸出一聲悶響,一張木椅在他頭上碎成數片、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二百多斤的巨大胖子,轟隆一聲朝地板上倒了下去,眼珠不斷往上翻。他還沒有失去知覺,但劇痛讓他連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林三酒找出一截斷茬還算尖銳的椅子腿,將它比在了施密的動脈上。

    不等她說話,屋子中一個嚴肅周正的女聲突然驚了她一跳:“注意,鎮民同胞施密·格溫,你尚未在規定時間內進行確認報到。你還有最後三十秒鐘……”

    林三酒還在尋找那聲音來源時,施密竟不顧她手中的斷木椅腿,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她站起身退開兩步,藍衣胖子一眼也沒看她,竟不知從哪兒找出了力氣,又顫又急地勉強挪到牆角,打開了牆上一個黑色小方匣。

    “施密·格溫,”他氣喘吁吁地說,“確認報、報到。”

    黑色小方匣裏頭光芒一閃,映亮了他的臉,霎時間沒了聲息。藍衣胖男人重重出了一口氣,將它合上,再次摔倒在地。

    當林三酒投下的陰影籠住了他的面孔時,施密·格溫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

    “來聊聊吧。”她一邊說,一邊將尖銳斷茬抵進了他肥肥厚厚的層層皮肉中。“你只要幹了一點兒我不喜歡的事,這根木樁就會插進你的動脈裏。你聽懂了嗎?”

    施密的面孔扭曲起來,一時間叫人分不清他的神色到底是憎恨還是恐懼。

    “你完了。”他喘着氣說,“哪怕你殺了我,你也會被抓住。”

    “噢?怎麼講?”

    “你是不是確認報到之後偷偷溜出來的?”他冷笑一聲,“沒有用的。每十分鐘就要確認一次,一旦組織上發現你違禁離開,你——你跑到哪兒也沒用,根本出不去我們花生鎮……”

    林三酒聳聳肩:“我沒確認報道。”

    望着胖子彷彿沒聽懂似的神色,她輕聲說:“我根本沒有回去。”

    “這不可能,”胖子一口否認了,隨即好像想起什麼,自己也猶豫起來。他盯着林三酒,遲疑地問道:“你……你的鄰居組同伴,怎麼會沒瞧見你擅自行動?”

    “什麼鄰居組同伴?”

    施密更加不可思議了,彷彿她是一個外星人。“早上散步後,住在同一個街區的鄰居……都會一起出發回家……他們應該監督你!是他們沒有做好監督你的工作!我要去舉報他們!”

    “先別急着憤怒,”她說話時,木樁又陷得深了一點。“那一座黑山往鎮中心邁進了這麼多,分配給我的房子和附近那片街區,早就被黑山壓成一片廢墟了。”

    “但、但那是……”施密結結巴巴起來,下意識地四下打量,彷彿要找一個能告訴他怎麼辦的人。“那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林三酒沒有喫驚,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所以你們都知道黑山以前壓塌了一大片的房子嗎?”

    施密從鼻子中發出一聲哼,“你尊重一些,別隨隨便便的叫!那是我們花生鎮從古至今的精神驕傲,是一座保佑了我們千百年的靈山!”

    看他的年紀,當黑山入侵鎮子時,他似乎也已經十來歲了。然而施密似乎全身心地相信這座黑山“自古有之”,一份堅信密不透風、毫無空隙,讓人甚至沒有與他爭論的餘地。

    “……壓塌的房子裏都有人吧?”林三酒輕聲說,“我親眼見過它將一片街區裏的人變成了肉醬。”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施密皺起眉頭,“你說得對,過去的遷徙過程中,因爲當時條件所限,的確是不慎壓死了幾個人。但靈山只有在鎮中央,才能更好地保護我們、照顧我們、帶領我們。過去發生的一切都是爲了整個鎮子的福祉,不能輕易否定。它爲了能夠走到鎮中央來,難免會有一些人因此死亡,但你不明白,這都是歷史不可避免的趨勢。”

    他這番話說得是如此流暢,以至於像是已經演練了不知多少遍。

    林三酒纔剛一愣,只見他咳了一聲,翻起一雙眼珠:“你如果始終要對過去斤斤計較、念念不忘的話,你根本看不見我們這麼多年來的進步!告訴你,我就是花生鎮小學的教材編寫人,我勸你還是從小學課本開始補補課吧。”

    他又急又快地說下來,她才意識到施密的聲音不知不覺高了不少,甚至已經傳到了外頭走廊上;她急忙一戳木樁,低聲喝令他“閉嘴!”,隨即矮下身子,從門邊那個圓洞的旁邊悄悄探出目光。

    林三酒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

    與她視線平齊的地方,是走廊對面那戶人家門上的圓洞。在那個黑黢黢的圓洞裏,一雙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施密家的方向。

    她忙縮了縮身子,確認對面鄰居沒有瞧見她後,又飛快地朝走廊前方掃了一眼。一眼之下,她能看清的東西很有限,但她卻留下了一個深刻清晰的印象:在走廊中一扇扇的門上,在門上一個個黑洞中,此時都正浮着鄰居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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