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1346 一場告別
    “是他們派你來的吧。”

    河歡說這一句話的時候,面色非常平靜。

    他果然一直對自己存疑……既然這一刻遲早是要來的,這或許是他一個坦誠心跡的機會。

    關海連低下頭,看着桌面的紋理,過了半分鐘終於說:“是。”

    河歡下一句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你其實沒有好好配合他們吧?”

    關海連騰地直起了身子。“對!我沒有——你怎麼知道——我承認,我一開始是彙報了地點。但是後來的計劃,我都沒有說——”

    河歡“嗯”了一聲。他五官精細得像是工筆描畫出來的,因爲很少動聲色,平時看着也總是淡淡的;在他皺起眉頭,第一次露出這種十分矛盾猶豫的神色時,看着竟有些不像他本人。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少有地感到了爲難。“在腎上腺素和遊輪兩個大失敗之後,你透露的消息反而越來越少了……爲什麼?”

    河歡果然在一直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得越多,越會明白自己的用心,這是好事。

    “按理說,在逃離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的時候,你越應該好好配合他們,纔好爲自己的以後儘量爭取一些優勢。但你卻反其道而行之……”河歡搖了搖頭,將手肘抵在桌子上,說:“我真的不懂,我想聽你解釋。”

    河歡的雙眼一眨不眨,誰都能看出來他正全神貫注地等待着關海連的回答。關海連哪裏想到他會這樣要求,感覺好像被聚光燈照着,竟有了幾分壓力:“我……我覺得林三酒說得有道理吧……”

    “噢?哪裏有道理?”河歡往前探了探身子,問道。

    “她說,再大的困難也可以挺過去……”關海連有點結結巴巴地說,不太明白爲什麼河歡忽然給他做起了一場訪談,“不,我覺得,她知道要做什麼才能脫離這個世界,就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努力。她也有信心……有能力,把這個計劃執行到底。我覺得……她會成功……”

    “爲什麼她會成功?”河歡追問了一句。

    他是真的很懇切地想知道自己的答案,就像是……就像是希望自己說出口的話,能給他一個新的看問題的角度,讓他覺得有道理,能把心再次放進肚子裏。

    關海連盯着桌子對面的男人,頭一次意識到,可能河歡的信心受損程度,比他們幾個人都要來得嚴重。

    “她、她有成功所需的條件,”關海連很理解這種不安,他也希望自己能盡力緩解河歡的不安:“她有領導力,果決勇敢,很會團結別人……”

    河歡慢慢鬆開了眉毛。

    他前傾着身子聽完了關海連的話,一時恢復了平常的神態,還點了點頭——看來他的話還是有效果的。

    關海連心裏鬆了口氣,擡眼朝他一看,在河歡臉上看見了掩不住的失望。

    “……我是真的很想走。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半晌,河歡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收緊、又舒展,輕聲說:“在瞭解林三酒的計劃後,我在她身上投注了很大的希望……我們進化到今天這一步,不是僅僅爲了活着就行的,豬狗也能活着。我想要的比活着更多,這不過分。所以,我是真心期待她能找到出路,我也盡一切力量去幫助她了。”

    關海連愣愣地看着他。

    他沒有擡頭,嗓音也很輕和,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本來以爲,你和我一樣,都是有兩種選擇的人……既然你決心投向了其中一邊,那說不定你可以讓我重新看見希望。但是……你剛纔說的這些,盡是一些虛無縹緲、意義不大的東西。”

    ……現在正在發生什麼?

    關海連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聽懂河歡的言下之意。

    “人格魅力頂什麼用呢?沒有能力的話,她越是能團結到更多的人,她就死得越快。我要聽的是雙方的力量對比、資源對比、優勢對比,這種結結實實的東西。”河歡說到這兒,搖了搖頭,彷彿被背叛了一樣失望。“可是我早就知道了,一切對比,都是他們佔了上風。”

    關海連終於想到要問那一個他早該問的問題。“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他們給我打電話,告訴我的。”河歡懶懶地倚在椅子上,看了後廚的方向一眼。“要找你,有很多地點都可以找到你。你家,你公司,你去彙報的地方……不過我想,選在這裏,你應該明白他們是什麼意思。”

    關海連一動不動地坐着,恐懼來了,又走了。

    “是……因爲陳紅宴?”

    “你們是戀人關係嗎?”河歡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嘆了口氣:“噢,至少他們是這麼以爲的。”

    他自己或許可以豁得出去這一條命,但他不能眼睜睜地讓戀人跟着倒黴——即使陳紅宴不是戀人,他也做不到這一點。

    “你不想牽連她,就好好配合我,跟我走。”河歡再次恢復了冷靜——他的確是非常理智的人,就像林三酒評價的那樣,總是希望能在權衡局勢後,找出最理智、最優勢的選擇。“這也是他們的意思。”

    “去哪?”關海連近乎麻木地問道。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答案。

    “你是從一開始就……”像他一樣被派來臥底的嗎?

    河歡自嘲似的笑了笑。“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呢?”

    爲什麼讓他來?爲什麼那些人自己不來?關海連坐在椅子上,覺得只有自己身下這把椅子在一直往下沉,其他地方都在不斷旋轉。他的腦子裏一時被問題擠滿了,只能呆呆坐着;河歡也不催他,只沉默地等着。

    最後,他卻問:“……能不能讓我幫她把那箱飲料搬進來?”

    就算能力損失退化了,眼下的河歡對於關海連來說,也是無法撼動的力量。他跑不了也抵抗不了——河歡瞧了他一眼,那一眼中竟然似乎有幾分同情。

    “去吧,”他說,“手機留下。”

    關海連去了。

    玻璃瓶的奶果然非常沉,勒得他手指生疼,麪皮發漲;他慶幸自己還搬得動,但是下一次,陳紅宴就只好幾瓶幾瓶地自己往屋裏抱了。

    他將飲料放下時,陳紅宴正好也在桌上放下了一盤菜,正是他常常點的;她此時正問河歡:“你是老關的朋友嗎?頭一次見面呢。”

    “聽說你很關照他,謝謝你。”河歡斯斯文文地衝她一笑。

    陳紅宴有點不好意思,回頭看看關海連,笑了一下,往後廚走:“你再等一會兒,還有一個菜就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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