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能感覺到,那男中介的目光驚疑不定地在自己身上轉了幾圈,終於在她走過去之後,踩滅菸頭,一閃身進了屋。
她走出去幾步之後,回身一拐,站在了中介門口——屋裏,那男中介正喃喃地說:“剛纔過去一個女的,嚇我一跳,我還以爲又遇上那天的那個女瘋子了呢。”
“哦?”他的同事來了興趣,“剛纔戴帽子的那個嗎?很少有女人那麼高啊,說不定真是同一個人呢?”
“不會吧……”
“你不是手機裏有那女瘋子的照片嗎?再讓我看看,對比一下。”
林三酒一愣。
照片?
她仔細一想,頓時回想起來了:那天當中介發現她掛在天花板角落時,嚇得手一抖就把手機扔在了地上,背面似乎正好衝上。她後來走的時候,也沒去管它……假如他不小心碰開了照相機功能,的確是有可能恰好照下她的照片的。
而且聽那同事的語氣,似乎這個男中介沒少給別人看她的照片。
“我們看也沒用吧,那天警】來了不也沒看出什麼嗎。”
那男中介一邊說,卻好像一邊掏出了手機,語氣也變了——好像他是與瘋子搏鬥之後勇猛擊敗了對方的倖存者,這段經歷必須得見人就說一遍纔行。“我給你說,那一天啊,誒呀我可真是一直都忘不掉……連警】都覺得這事不小,第二天還又帶了人來……你說,會不會是通緝犯……”
他的同事不知把這經歷聽過幾次了,只一味唔唔嗯嗯;林三酒探頭一瞥,發現他們果然正聚在一起,低頭翻看手機照片。
她想了想,閃身進了中介辦公室,順手將玻璃門從身後關上了。
“歡迎,”那同事聽見聲音,條件反射地一擡頭,登時愣住了。
男中介正說得高興,擡頭掃了她一眼,眼睛又落回了手機上——半秒以後,他激靈一下反應了過來,差點原地跳起來。
“給我。”林三酒朝他伸出了手。
“你你……你是,你真的是……”男中介結結巴巴,攥着手機往後頭退了幾步。這個辦公室只有一個出口,現在被林三酒擋住了。“我不……那個,沒有,你好……”
“給我。”林三酒重複了一遍。
“這個,我……我刪……”男中介好像生怕手機一遞過去,就會被對方給捏爆一樣,滿頭冷汗地說:“我自己刪,行不行?”
“你說行不行?”從墨鏡下,林三酒衝他浮起了一個笑容。
男中介以指尖捏着手機,遠遠地遞了過來,恨不得把身子退到桌子後。另一個同事早已躲在桌後,乍着手,緊緊盯着她,連要報警都不記得了。
林三酒垂下眼皮,目光落在被光影和角度扭曲得變形了的自己身上。老實說,吳倫給她化的那個妝,現在看起來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要被嚇一跳——她迅速刪掉了那張照片,掂了掂手機,正要還回去,忽然心中一動。
她一直覺得奇怪,這個世界的人怎麼能這麼快就發現、定位了她……現在看來,源頭大概正是這個中介。
“你知道嗎,”
林三酒將手機扔了回去,看着他手忙腳亂地接住了,輕聲說道:“託你的福,我處處被人跟蹤監視,至今卻還沒見過佈網的人長什麼樣子。”
兩個中介都面色蒼白地看着她。
她一擺手,手中就多了一隻鏡子。丸青戈忘記把它要回去了,她也一直沒想起來它,不料在這裏派上了用場。
“來,你現在給我回憶一下,第二天來的都是什麼人?”林三酒慢慢舉起鏡子,聲氣近乎慈祥了:“好好回憶的話,我很快就走。”
幾分鐘以後,從半空中浮起了三五個男人的影像。
他們跟在警】身後,推門走進了那間林三酒曾短暫駐足過的公寓;最後一個人神色冷淡,雙手揣在褲兜裏,好像和其他人之間有一股疏離感。
林三酒看了又看,幾乎以爲自己眼花了。
她愣愣地盯着最後一個人,血液的聲音淹沒了耳旁一切。
那張面龐、五官,她都再熟悉不過了……是河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