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末日樂園 >779 與自己的戰鬥
    林三酒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餘淵。

    聞聲趕來的斯巴安與米姆二人,撞散了霧氣,匆匆來到了她身邊;目光一落在那個被手電筒光芒包裹住的人體上,他們誰也說不出話了。

    絆得林三酒險些摔倒的,是餘淵的後背。在手電投出的一圈黃光之下,他正趴伏在地上,雙腿跪坐着,蜷縮在身子底下;在時聚時散的霧氣中,他就那樣跪伏在地,雙手直直地貼着地面伸向前方。

    望着他好一會兒,纔有人顫聲打破了寂靜。

    “這……他是在幹什麼?”米姆低聲說道。他揹着一個比自己身板還寬的黑色戰鬥袋,此時整個人都縮緊了,一手緊緊抓着袋子,死盯着餘淵:“他……他不是剛纔出來的那個大哥嗎?還、還活着吧?”

    他話音落下了,卻沒有人回答他。

    米姆好不容易將目光從餘淵身上挪回來,臉色唰地白了下去。

    “你幹什麼?”他忘了要壓低嗓音,一時間嗓子都破音了:“喂,你要幹什麼——”

    直到感覺手臂上被人猛地一把抓住了,一直往上提,林三酒才突然回過了神。她擡起頭,在霧氣朦朧中看見了米姆一張緊緊皺起來的臉:“你爲什麼要往地上趴?”

    她一愣,再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剛剛竟也蜷起了雙腿,此時正跪坐在地上。如果不是米姆驚醒了她,眼看着她就要擺出一個和與餘淵一模一樣的姿勢了。

    “我……我也不清楚。”

    她喃喃地說,感覺自己似乎說的是實話。就像是候鳥到了季節知道要往南飛一樣,這好像純粹是一種生理上的驅動——她一擡眼,目光越過米姆,登時面色一滯。

    這個男孩雖然其貌不揚,但反應卻很快;他才一瞧見她臉上的神色,登時往旁邊一跳——用眼尾餘光一掃,他立刻擰身撲了回去,又急又氣的樣子:“長官!長官!”

    斯巴安一隻膝蓋剛剛落在地上,被他猛地拽住衣服使勁搖晃了幾下,似乎這才把神智晃回來。他帶着幾分怔忪地擡起頭,望着自己的膝蓋,低聲問道:“我怎麼了?”

    “您,您和她,”米姆雙脣發顫,似乎不知該從何解釋起纔好:“還有這個人……”

    林三酒依然跪坐着,啞着嗓子打斷了男孩,問道:“你……你是不是也很想像餘淵那樣……伏在地上?”

    斯巴安看了一眼餘淵,點點頭,金髮從眉眼旁散落下來,將他波瀾不驚的神色遮掩得隱隱約約。

    似乎在他看來,眼前這一幕十分自然,就像是一個人累了就會睡着、渴了就會喝水一樣,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很不幸,林三酒也有同感。

    “我也是,”她一邊說,一邊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再次趴下去了——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她正在幹什麼反自然的事一樣。明明只有跪下去、趴下去、將面孔與手掌一起貼在地面上,纔是最符合自然、最順理成章的事,她卻在苦苦忍耐着,還強迫着自己渾身彆扭地站了起來。

    “我也很想伏在地上……”她喃喃地說,“你說……我們應不應該……?”

    她後半句話很輕,隨即飄散在了霧氣中。但米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急忙叫道:“不,不應該!”

    斯巴安慢慢地站起身,掃了掃身上的灰塵。灰藍色的霧氣從他身邊漂浮過去,模糊了他陽光般的金髮,爲他的面龐添上了冷冷的、無機般的白。他此時看起來,就像是一件精心雕琢過的手工藝品。

    “爲什麼不應該?”他低聲問道。

    米姆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長官,發現他的態度竟然十分認真以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驚訝了:“長官,您……您真的沒和我開玩笑嗎?哪、哪有人會覺得這樣正常——”

    他說到這兒時,似乎滿心的焦慮都要炸開了;男孩猛地衝到餘淵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將他翻了個身。餘淵已經陷入了長長的沉睡,即使被推在了地上,仍然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

    “你們看,你們要也趴下去了,不就會變得和他一樣神志不清了嗎?”米姆一邊說,一邊蹲下去,來回打了餘淵幾下:“喂,喂!醒醒!”

    青年依然沒有睜眼,但呼吸卻稍微急促了一點兒,眼皮微微顫抖起來。

    米姆一張臉急得通紅,彷彿要從額頭上滴出血來似的;他見自己叫不醒餘淵,低低罵了一聲,跳起來轉身就往前跑——他剛剛衝入濃霧中沒多久,突然傳來了“砰”的一聲。一個隱約的手電光摔落在地上,滾了幾圈,緊接着傳來了男孩帶着痛意的聲音:“長官,我也被絆倒了……你們快過來,這兒還有更多的人!”

    二人對視一眼,慢慢地循聲走了過去。斯巴安低低、沙啞的喘息聲,在靜謐濃霧中聽起來,清楚得猶如劃過耳邊的髮絲。林三酒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他與自己一樣,都正勉強對抗着心中那股控制不住的慾望。

    灰藍色的霧氣像一條條游魚一樣,隨着他們的腳步驀地從面前分開,遊弋而去;只是不及看清前方,霧氣又濃濃地、涌動着合攏了。

    “米姆,你先別站起來,我有一個可以吹散霧氣的東西。”林三酒揚聲喊了一句,隨即聽那男孩應了聲“好”。但她卻遲遲不願意將【龍捲風鞭子】叫出來、解除卡片化——沒別的原因,就是單純提不起勁兒,覺得這件事可做可不做。

    “把東西拿出來,”斯巴安忽然湊近了,低聲催促了她一句。他的頭髮與氣息一起撲了上來,在濃霧之中也叫她聞見了一點太陽光的氣息:“所有我們不想幹的事,都必須快點幹。”

    “你這麼信任米姆嗎?”林三酒一邊遲疑地問道,一邊叫出了【龍捲風鞭子】。

    她這麼問是有原因的——斯巴安剛纔那句話,很顯然證明了他現在非常不相信自己和林三酒的個人判斷;而除了他們兩個的判斷之外,他們就只能依賴米姆的看法了。

    “不,談不上信任他,我對他並不瞭解。”斯巴安答道,“我信任的是自己對於眼下情況的分析推理——儘管推理的結果,是讓我不要相信自己的主觀感受。”說罷,他輕聲一笑,“有點兒矛盾,是吧?”

    林三酒搖搖頭,奇異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解除了【龍捲風鞭子】的卡片化;由於怕傷着米姆,她只是輕輕揮了兩下——鞭子末梢呼地卷出了一陣不強不弱的風,登時將前方霧氣吹散了一大片,看起來如同凹陷下去一塊的棉花糖。

    米姆正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戰鬥袋,表情愣愣地,還被風吹得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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