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康忽而頓住。
修長的身影優雅側立溫潤地望着傾慕的背影。
能看出傾慕骨子裏的倨傲，以及他緊繃的身體線條，暴露出他內心的不服。
其實，傾慕很多時候做事幹淨利落，甚至透着狠勁，這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性格很合夜康的胃口。
但是，僅僅欣賞而已。
因爲“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幾個字，不適合用在一個國家領導人的身上。
所以這是儲君跟帝王的區別。
帝王，必須事事以子民的利益爲先，以國家的安定爲先，就如同凌冽當年做儲君的時候，也是一怒衝冠爲紅顏，剷平了莫邪。
但是現在回頭想想，凌冽也是年輕氣盛而已。
如今再讓他選擇，他不會了。
因爲凌冽已經明白了：跟國家的安定、子民的利益相比，個人的張揚與情緒、尊嚴與喜怒，簡直微不足道
夜康揚脣一笑：“殿下，激將法無用。
等殿下有朝一日成爲陛下，夜康一定唯令是從”
他轉身走了。
按照凌冽的說法去做了。
傾慕冷着臉，在那裏默默站立了幾秒後，轉身道：“是我不該多管閒事
我差點忘了現在在跟着老師學習期間，可以不用管理國事。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也不是帝王，淌什麼渾水”
他也走了。
卓然進來給凌冽續茶，見凌冽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揉着眉心。
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卓然是在外面聽見了他們父子的對話的，他知道凌冽心中肯定有種孩子不能理解自己的苦楚。
他笑着續了茶，望着凌冽：“陛下，殿下還小，慢慢教嘛。
再說了，殿下從來都很睿智，他有這股魄力，比大殿下那樣胡亂指揮的魯莽，好多了。”
凌冽噗嗤一笑。
卓然跟在他身邊多年，所以他清楚卓然的話並不是故意針對傾容。
而是在幫着傾容。
因爲傾容賦閒在家有段日子了。
如果卓然找機會、見縫插針開口說傾容的各種好話，凌冽反而會覺得反感。
但是這樣說出來，明着聽不是在誇傾容，卻是在提醒凌冽：大殿下犯錯後，在家裏都悔過很久了。
他端起茶，默默喝了兩口。
紫薇花香清甜無比，齒間留香。
落杯後，多年不變的深邃無垠的黑瞳落在卓然的臉上，他問：“功德王有沒有說，想想的孩子們怎樣了”
卓然立即笑着道：“我就知道陛下心裏始終是記掛着殿下們的。
清雅王妃上週在寢宮裏，打了保胎針。
而想容王妃則是四胎皆好，目前做過的檢查什麼，都是不錯的。
聽說傾羽公主跟雪豪少爺最是辛苦了。
因爲他們除了自己修煉之外，還要管理自己的藥田，還要每日採集露珠，一邊給清雅王妃送過去，一邊給想容王妃留着。
雖說他們都是修仙的體質，但是，這樣奔波勞碌，總覺得很辛苦。
上次的事情發生到現在，傾羽公主都不曾回來過呢，這都好幾日了。”
凌冽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想想那邊，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
必要的時候，保住大人，四個孩子怎麼也能活下一個的吧
所以想想懷孕的過程，主要就是太艱苦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情況，幾乎不可能。
清雅就未必了。
這一胎本就是滑胎要流掉，她卻強行保胎留下的。
現在纔剛剛懷上，都要打保胎針了。
那往後幾個月，她怎麼過
所以清雅這一胎，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情況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
想起傾藍那張真摯卻單純的臉，凌冽又是一聲輕嘆。
百般思慮之後，終是開口：“讓功德王去看看，清雅王妃肚子裏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卓然眸光婉轉，總覺得凌冽說這樣的話，定然更有深意。
可是畢竟事關洛家皇族子嗣，他硬着頭皮確認着：“陛下的意思是”
眼下，御書房就他們主僕二人在場。
凌冽深深看了眼卓然，直言不諱：“藉着看男女的名義，去看看孩子的健康狀況。
如果孩子確定並不健康，而清雅還一心保胎，那就有點意思了。”
因爲現在科技很發達，全都是優生優育。
所有的孕婦，都可以在正規的醫院裏，根據自己的孕程參加相應的檢查。
一旦發現孩子有問題，肯定是打掉的。
因爲腦癱的、缺胳膊少腿的，這樣的孩子生下來，實在是給社會增添負擔。
用凌冽當時對傾藍的話來說：洛家從未出現過殘疾的子孫。
而那些明知道自己孩子殘疾，堅持打掉孩子的父母，你能說他們殘忍、他們對孩子不是真愛嗎
如果不是真的想要孩子、希望孩子健康，誰也不會認真按部就班去孕檢。
所以凌冽理性地分析，覺得，如果清雅知道孩子有問題，還堅持生下來，這不一定就是真的愛這個孩子。
因爲孩子生下來，要遭多少罪啊。
但是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畢竟也有夫妻之間走到絕路、愛的深刻、不管孩子是否畸形都要生的。
比如當年的靳如歌。
但是傾藍夫婦如今彼此相愛，形影相隨，已經有了嘟嘟這樣可愛的孩子。
兩邊都牽扯着兩個皇室的顏面。
在清雅自己還是女帝的情況下，她若是誕下有問題的孩子，給兩邊家族帶來的負面影響，她不可能考慮不到。
那她爲什麼那麼辛苦還要生
凌冽能想到的，只有四個字。
母以子貴。
她若誕下兩名男丁，不論第二胎是不是殘疾的，她都給洛氏皇朝生下了兩名小皇孫。
她本是女帝，又給洛家生了兩個孩子，其地位不會比將來生下四胞胎男丁的想想差多少。
更是秒殺了貝拉至今只誕下一女並無男丁的成績。
而貝拉過去養大傾羽這樣的恩德，又是永遠不能記錄在歷史中的，寧國的子民不會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人會稱讚貝拉的勞苦功高。
相反，皇室還必須極力遮掩這段過去，給傾羽、給貝拉一個“不影響女子清譽”的口碑。卓然懂了：“我立即聯繫功德王，必定將陛下的意思轉達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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