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國色生梟 >第六九一章 讀書人的俠肝義膽
    杜輔公沉吟了一下,終於問道:“你是否就是不久之前剛剛進入戶部的楚歡楚大人?”

    楚歡笑道:“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

    杜輔公淡淡道:“楚大人聲名遠播,京城之中不知道你名姓的已經是屈指可數。楚大人入京不到一年,扶搖直上,官員亨通,嘿嘿,這樣的年輕才俊,想讓人不知道也是很難的。”

    “哦?”楚歡聽得杜輔公的語氣之中帶着些許的嘲諷,卻並不以爲意。

    其是楚歡心裏很清楚,像他這般毫無背景卻能在短短時日之內官員亨通,莫說是在大秦帝國,便是在歷代王朝,雖然並非沒有,卻也是罕見。

    如今不到兩個月,便直接進入戶部擔任了戶部主事,如今出使西梁返回,又被提拔爲戶部侍郎,這對於沒有任何官場背景的楚歡來說,無疑是夢幻一般的提升。

    楚歡也知道,朝中上下不少官員對自己自然是心存成見的。

    多少官員兢兢業業年復一年的苦熬,對楚歡如今的地位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在許多人眼中來,楚歡能夠扶搖直上,無非是背靠了一棵大樹。

    齊王雖然在三位皇子之中實力最弱,但終究是一位帝國的皇子,他既然想要竭力提拔一個人上來,那也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楚歡記得自己剛入戶部,戶部上下對自己可是心存排擠,眼神都顯得很特別,如果不是自己在戶部態度強硬,又在此番出使西梁立下了大功,楚歡相信還會有許多的朝廷官員對自己打從骨子裏蔑視。

    杜輔公見楚歡面不改色,倒也佩服這個年輕官員的沉着,問道:“楚大人應該聽過歐陽志這個名字!”

    “歐陽志?”楚歡立時想起來,這歐陽志乃是倉部主事,當初在戶部衙門也是見過幾面,曾經在戶部商議東南購糧之策的時候,楚歡還與歐陽智意見相近,都是反對對東南購糧。

    只是後來胡不凡的紅銀冊一案爆發出來,戶部衆多官員都是受到牽連,殺的殺,貶的貶,歐陽志竟也是被牽連其中。

    楚歡記得,歐陽志本人卻是隸屬於安國公一黨,他也是安國公一手提拔起來,但是卻頗有才幹。

    馬宏上任,大肆清剿胡不凡一黨,歐陽志也是捲入進去,只因戶部從上到下受牽連的官員太多,便是地方上的戶部司也是經過了一番清洗,捲入進去的官員何止百位,楚歡自然不想扯進這種黨爭,馬宏一黨之前在戶部掀起大風浪,楚歡也只是一個旁觀者,對歐陽志也沒有太過特別的在意,如果不是杜輔公此時再提到這個人,楚歡或許都已經忘記了歐陽志的存在。

    “楚大人不記得?”杜輔公見楚歡若有所思的表情,冷笑道:“歐陽大人對楚大人卻是念念不忘,多次在我面前提及過楚大人,對楚大人頗有讚許之意。”

    楚歡奇道:“你與歐陽大人又是何關係?”

    杜輔公道:“他與我十一載同窗,師出同門,你說我們是何關係?”

    楚歡這才明白過來,道:“原來先生被賣爲奴,是受了歐陽大人的牽連?”嘆了口氣,道:“歐陽大人是一個有才幹的能吏,只可惜……!”想着戶部官員黨派相爭,歐陽志還真是其中少有的幾個能做事的人,如此人物也是被捲入黨爭之中,確實是頗爲可惜。

    杜輔公皺眉道:“楚大人當真以爲歐陽志是個能吏?”

    楚歡正色道:“這自然是我心裏話。我與歐陽大人相處時間不長,我也不管他背後被牽扯進什麼樣的爭鬥,只是他在戶部多年的努力,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是能夠到。”

    杜輔公長嘆一聲,道:“他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楚大人這般評價他,恐怕也能含笑九泉了。”

    楚歡喫驚道:“歐陽大人難道……!”

    “雖然誰都沒有說出來,但是誰都知道,是郎毋虛出賣了胡不凡。”杜輔公冷笑道:“歐陽私下裏早就與我說過,胡不凡爲人太過狂傲,而郎毋虛兩面三刀,他就是擔心有朝一日郎毋虛會在胡不凡背後捅上一刀。只是那時胡不凡對郎毋虛十分信任,反倒是因爲歐陽數次在戶部反駁胡不凡的舉措,所以胡不凡對歐陽卻並無什麼好感。”

    楚歡皺起眉頭來。

    “胡不凡和歐陽都是安邑人,與黃矩是同鄉。”杜輔公嘆道:“當年歐陽與我在安邑同門,他那時候就是鋒芒畢露,黃矩那時得到皇帝的信任,提拔了許多安邑人入朝爲官,歐陽在安邑名氣不小,黃矩派人請他入朝爲官,其實就是要讓歐陽拜入他的門下,成爲他在朝中的棋子。”

    楚歡微微頷首,他

    知道歐陽志似乎是安國公的人,卻不知道歐陽志也是安邑人,更想不到杜輔公與歐陽志同爲安邑人。

    如此來,當年安國公在大秦帝國確實是呼風喚雨,門下如雲。

    “大秦剛剛建立,百廢待興,才德之士本該爲國出一份力。”杜輔公緩緩道:“歐陽得到安國公的邀請,自然是興奮無比,只是他卻不清,那時候朝中的開國元勳已經是各立山頭,帝國似前途光明,實際上暗流涌動,在帝國建立的那一天開始,帝國元勳之間的權勢之爭便已經開始。他接受黃矩的邀請,也就勢必成爲黃矩黨羽的一員,必將不可避免地捲入帝國的黨爭。”

    楚歡皺眉道:“先生倒是的清楚。”

    “只要不是瞎子,就該的清楚。”杜輔公苦笑道:“我多次勸說他,他若是在想爲官,倒不如參加科考,以他的能力,即使沒有黃矩的舉薦,也能夠爲國效力,遠離京城,在地方上謀一份差事,只要用心,也未必不能爲百姓做些事情。雖然地方上也不會少了爭權奪利之事,但是相比起京城的大風大浪,地方上的風浪總是要小一些。”

    “來歐陽大人並沒有聽從先生的勸告。”

    “人各有志,他既然要入京,我總不能阻攔他的前程。”杜甫公道:“而且那時候黃矩在朝中的位置極爲穩固,手掌天下錢糧,朝中還真是沒有幾個人能是他的對手。”

    “歐陽大人入京,先生也跟隨來了?”楚歡問道。

    杜輔公搖搖頭,道:“我入京,那是他入京數年之後的事情。他得到黃矩的舉薦,背靠黃矩這棵大樹,在朝中倒也是官路亨通,一步步進了戶部,更是擔任了倉部主事的要職。他曾多次寫信讓我入京,卻都被我謝絕……直到後來我在安邑惹下了官司,幾乎要家破人亡,是他大力周旋,動用了關係,花費了不少的一銀錢,這才讓我一家轉危爲安。我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若不是他,這條性命早在多年前就已經不存在。”

    楚歡明白什麼,問道:“先生欠了歐陽大人這一筆人情,所以想要償還?”

    “不錯,活在這世間,最不能欠下的就是人情債。”杜輔公嘆道:“我既然欠了他的,也就要償還於他。後來他再次邀請我入京,我沒有拒絕,離開家人,隻身來到京城。”

    楚歡問道:“歐陽大人保薦了先生?”

    杜輔公搖搖頭,“見到他後,我提出的第一個條件,便是絕不爲官,只答應跟在他身邊,作爲他的幕僚,幫他處理一些雜務。”

    楚歡道:“歐陽大人才幹出衆,先生既與他同門,自然也是滿腹才學,不在朝中爲官,也是可惜了。”

    杜輔公冷笑道:“歐陽倒是在朝中爲官,將自己的才華報效於帝國,到頭來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楚歡皺起眉頭,有些黯然。

    “郎毋虛出賣了胡不凡,牽連了歐陽,黃矩的政敵抓到如此機會,豈會放過?”杜輔公眼眸子顯出森然之色,“只可惜歐陽雖然出自黃矩門下,但是平日裏卻是一心爲國辦差,謹小慎微,並不想太多牽扯進朝中黨政,到頭來卻還是逃不過……一家大小二十一口,除了幾名女眷被髮配關東爲奴,剩下的都是拉到菜市口被斬殺。”他的眼圈已經泛紅,眼中充滿了悲痛,“郎毋虛兩面三刀,黃矩更是明哲保身,當年是他將歐陽等人拉到京城,可是到了最危難的時候,他卻眼睜睜地瞅着他們落入深淵,郎毋虛該殺,黃矩更是該殺!”

    楚歡此時終於明白這其中的瓜葛。

    杜輔公要自己幫着殺死郎毋虛和黃矩,並非是因爲他個人的恩怨,而是想要爲歐陽志滿門報仇。

    他先前想要了解杜輔公的背景,目的不過是想從中能不能找到與孔雀圖或者大德寺有牽連的東西,但是如果按照杜輔公的陳述,他竟似乎沒有與大德寺牽扯的可能。

    “先生如果只是幕僚,應該不會牽扯其中。”楚歡皺眉道:“據我所知,歐陽大人即使獲罪,受牽連的也只能是他的家人,他的家僕也只會被官府充賣,先生是歐陽大人的幕僚,並無賣身契在歐陽大人的手裏,官府應該不會追究先生的罪責。”

    杜輔公哈哈笑道:“我的性命是歐陽所救,在他門下,自然是要與他禍福與共。歐陽死在菜市口,我總要去幫他一家收斂遺骸……!”

    楚歡身體一震,“先生是因爲幫着收斂遺骸,所以才被……!”

    “不錯。”杜甫公道:“只要能讓他們入土爲安,就算真的砍了我的人頭,又有何懼?”他的臉上一副坦然之色,楚歡在眼裏,心中卻頓時升起敬重之心,這杜輔公起來不修邊幅邋里邋遢,只是這一介讀書人,卻還是有着一顆俠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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