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散夥飯 >063 大悲無言(一)
    1

    我不知自己跑了多久,街上已經有了一些車輛,黎明破曉,我終於感覺到徹骨的孤獨。我該去哪或許應該先大喫一頓,或者大哭一場,可此刻我只想靜靜地坐一會兒,什麼都不想。

    這就是報應,姚木木,你註定這一生都別想得到幸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歲月遲來的審判

    我痛苦地蹲在地上,我多想此刻能有一雙手把我拉起來,告訴我天要亮了,一切都會好起來。是清晨路過的送奶工也好,是剛剛醒來的流浪漢也好,是趕着去晨練的大媽也好,別管是誰,能拉我一把就好。可是,沒有人,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一臉絕望的姑娘。或許在這個城市裏,每天重病破產甚至死亡的比比皆是,自我保全已是不易,誰都無暇顧及另一個人的痛苦。

    我點開微博,閱和傳媒攜手蘇晚晴打造七夕電影的話題已經上了熱搜,我在下面留言:“結局不該是那個樣子的,負人之人終將被負,總是歷盡千帆,也無法得到自己的幸福。”

    很快手機響起,一轉眼收到好多條回覆:“你懂什麼,一點都不懂創作就不要胡說”

    “你太負能量了,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腦殘居然質疑我們蘇大大的力作,我看你是譁衆取寵賺人氣吧”

    我笑着退出微博,之後給趙湘北打了個電話,大概半分鐘她終於接起,聲音沙啞應該還沒睡醒。“喂,木木你在哪呀”

    “我在馬路上。”

    “這麼早你在馬路上幹嘛呀,蘇阭沒和你在一起嗎”

    我沒心情理會她的提問,自顧自說道:“趙湘北,你說孟遠現在過得怎麼樣,他還會恨我嗎”

    她聽到孟遠這個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木木,你怎麼了這樣,你先回來,有話我們回來再說你若是惦記孟遠,我叫朋友去打聽就是了,畢竟我在北京待了那麼久,有的是熟人。木木,你聽我說”

    我沒有聽她再說下去就掛斷了電話,此刻,街上車越來越多,我去附近包子鋪買了杯豆漿,朝附近的公園走去。

    2

    我寫狗血文的時候,每當寫到悲情的橋段,總是免不了對眼淚的描寫。

    失聲痛哭,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我已經習慣了用最直觀的方式來表達女性的肝腸寸斷,雖然沒有新意,但對於讀者往往很受用。人們雖然瞧不起男人的脆弱,卻能夠理解女人一切形式的哭相,畢竟人都有難過的時候,所以到最後華仔忍不住爲男人高歌,爲他們謀求流淚的同等權利。

    然而我比誰都清楚,越是痛苦,越會不動聲色。

    在我二十幾歲的人生裏,曾經有一段艱難到不願意回憶的時光,我當時換掉了手機號碼,不肯與父母外的一切人聯繫。最苦的時候,我只喫一個麪包,卻要工作一整天,甚至忘記了如何微笑。那段日子我覺得自己幾乎得了自閉症,再苦再難也選擇封閉而不訴苦,沉默而不抱怨。

    當時所有人包括趙湘北都以爲我過得不錯,事後知道真相一臉喫驚地問我:“你是怎麼熬過來的”我也不知如何回答,畢竟我不想像祥林嫂一樣耗盡所有人的同情與耐心,傾訴有什麼意義表現出來無非給虛情假意的人增添談資,給真心關心自己的人添堵。至於出路,恐怕唯有一條,不咬牙走過去,難道還去死嗎

    從“散夥飯”扭虧爲盈,到國華成功被亞德森收購,再到蘇阭對我說出那些發自肺腑的告白。我真的有那麼一段時間天真地認爲,我的壞運氣終於結束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用經歷整夜的痛不能眠。然而這個早晨,美夢一下子被擊碎,沒有絲毫的緩衝,我才知道,無論多麼努力,我始終都是那個玩遊戲衝不到最後一關的背時鬼。

    口袋裏手機一直在震動,可惜我連關機的興致都喪失了,隨便吧,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什麼。趙湘北一定會急得滿世界找我吧其實我哪也沒去,只是坐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園裏餵了一整天鴿子。

    3

    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與此同時一場戰爭正在蘇阭的辦公室裏進行着。

    趙湘北幾乎是衝到蘇阭面前的,她額頭上暴起了青筋,冷冷地吩咐其他人都出去,那些人轉向蘇阭,他點點頭示意大家照做。

    門被關上,辦公室只剩下他們二人,趙湘北正直勾勾地盯着蘇阭,目光尖銳到令人不寒而慄。換成別人恐怕已經要窒息了,可蘇阭不是別人,他是一頭狼,對於他來說只有同類和獵物。

    他讓趙湘北坐下,趙湘北沉下目光,再看看他,突然雙手舉起面前的椅子向前幾步,狠狠地砸向窗口的魚缸。一下,兩下,到第三下時,魚缸終於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紋。緊接着又是一下,嘭地一下魚缸終於爆裂開來,水嘩地涌出來,趙湘北的翻毛靴子都溼透了,幾條金魚在她腳邊掙扎跳躍。

    tiffany聞聲進來,看見眼前的景象呆在原地,蘇阭卻語氣平和地說:“沒什麼事,你先出去,我不叫你不用進來。”

    打發走tiffany,蘇阭無奈地搖搖頭,“快坐下吧,如果不盡興,我家裏還有隻更大的魚缸,這辦公室裏也沒別的易碎品了,再砸你也只能砸我了。”

    趙湘北揚起眉,“你以爲我不敢”

    “怎麼會,我第一次接觸你就知道,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蘇阭臉上依然掛着該死的微笑,這令趙湘北感到十分反胃。

    她把椅子放回到蘇阭對面,拍落皮夾克上的水珠後坐下說:“你敢不敢再無恥一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簡直是要了姚木木半條命蘇阭,你簡直是個人渣”

    蘇阭嘆了口氣,“說到人渣,我以爲我們原本纔是同一類人,所以別人可以憤怒,你不應該今天如果是你趙湘北,你會怎麼做”

    趙湘北終於忍無可忍,“我是人渣,可我不會背叛我最好的朋友利用一個女人對你的感情,這做法未免太卑劣了些吧”

    面對質問,蘇阭依然面不改色,“那如果你是國華的經營者呢趙湘北,別太小瞧姚木木了,這件事要不了她的命,可如果國華在這場遊戲裏出局,我們全都會被打回原型還有,這件事裏我利用了很多人很多事,唯獨沒有利用的就是我和姚木木之間的感情,我今天所做的事,就是讓我以後能擁有保護她的能力”

    趙湘北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沒有再說什麼就起身離開了。蘇阭說得對,或許今天換作她是國華的負責人,也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想成功就必須付出代價,而他們都是一無所有卻第一次如此接近成功的人。如果國華失敗,就像蘇阭說的,他們都會被打回原型,包括姚木木,也還是那個欠了一屁股債的大齡剩女。而現在,最起碼在這個城市甚至這個圈子裏,有了她們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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