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散夥飯 >米雪 如果餘生是你,我有什麼好害怕?
    此刻的我,正躺在澳洲的新家裏,陽光透過窗子灑下來,跌落在我的皮膚上,我彷彿能夠看見上面折射出來的花紋。有人會問我,皮膚上怎麼會有花紋呢,可是我想說有。你的所有經歷,都會躍然於上,就好像基因,駐紮在你每一個細胞裏。

    老田的案子還沒有宣判,國內不斷傳來進展,可是我清楚,他必定要在裏面待上些日子了。不過沒什麼,日子總是人過的,我總會等得到他。

    這次出國前,我回去看了我的父母,父親全程沒有和我說一句話,可是我走時仍然看見他偷偷抹眼淚。快二十年了,我幾乎沒怎麼回過那個家。我還記得高中畢業之前,我始終都是他們的驕傲,他們已經習慣了在外人面前炫耀我的好成績。

    我出生於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是公務員,他們希望我繼承他們的一搏,將來也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可什麼算有用呢進入體制內的人就一定有用嗎我的父母比價耿直,所以升官的機會很少會落到他們頭上,我高一的時候親眼目睹了父親的無助。那個時侯老科長剛好退休,我父親在副科長的位置上坐了五年,所以那個科長他當之無愧。只可惜,最後職位被他一個剛來兩年的下屬頂包了,我還記得那一晚他一個人喝悶酒到不省人事。

    可他們終歸是中規中矩的人,當然也希望我能中規中矩,複製他們的老路。

    我瞭解他們的良苦用心,也不想給他麼丟臉,所以每次考試我都要名列前茅。有的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初老田沒有選擇把我當成扶持對象,會不會一切的結果都不一樣

    我的留學經歷實在不光彩,我承認當時在新的環境中迷失了自己。我還記得剛到學校時,班裏一個新加坡的女生帶着我出去逛街,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金錢的可貴。我對着她買的奢侈品目瞪口呆,那任意一樣都要超過我一整年的生活費。在那所貴族學校裏,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和那些出身好的孩子的差距。

    很快我退學了,還花光了老田資助給我的學費,我突然失去了對讀書的一切興趣。我看見了另外一種人生,而不是像父母一樣循規蹈矩,如果今天就能看見未來四十年甚至更加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可是在過去,所有人都在告訴我這樣做是對的,如今我嘗試了一次錯的,但感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我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張機票去了澳門,成爲了一名發牌員。那裏日夜顛倒,金錢如流水,我興奮地發現,原來我是有能力養活自己的。開始有男人來向我示好,他們說我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看來我在大衆眼中,我還算是個美女。可是我都拒絕了,儘管我選擇了另外一種人生,可還不至於靠臉蛋和身體賺錢。如果談到愛情,這些人還少了些什麼。

    然後我就再次遇見了老田,那一刻我知道,我該走了,他會帶我走。

    從那以後,我像所有二奶一樣,不在工作。每天打打牌,和闊太們一樣逛街,也開始習慣揮金如土。

    一次從夜店出來,我畫着誇張的妝,從跑車上下來時卻意外地見到了我的父母。他們不由分說地上前給了我一巴掌,緊接着又是一巴掌,到最後我數不清捱了多少巴掌,他們好像把這一輩子對我的殘暴都在那一天用光了。我只記得我媽媽瘋狂地哭喊,歇斯底里。原來他們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屢次在這個高檔小區看見我走出來,我鄰居家的兒子在這個小區物業上班。

    打夠罵夠,他們開始等我的解釋,可我又什麼可解釋的呢,我既不想認錯,又不想說謊,他們聽說的傳言全部都是事實。

    最後老田到場,才控制住了局面,否則我真懷疑那天會被他們打死。

    我拒絕回家,他們揚言要與我斷絕關係,可我居然一點都不害怕。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刻我媽媽失望的眼神,我想他們從此以後會恨我,可我不會回頭。

    我問老田要了三十萬,我說:“我要把父母的付出還給他們,從此不會再離開你。”老田給了我五十萬,我打進了父親的卡上,從此我們再無往來。

    那天晚上,老田帶着我去了他家,說實話我太意外了。可是他說以後我都可以住在家裏,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除了結婚證我什麼都能給你,可是不結婚不代表我當你和嚴菲菲她們一樣,所以你千萬別把自己當成二奶,你記住你是我的家人”

    是的,我記住了,這句話我記一輩子。

    從那天開始,我斷絕了和那些二奶們的往來。我開始每天起早爲老田和他兒子做早餐,親手洗他們的貼身衣物,甚至給田二蛋開家長會。爲了能輔導他讀書,我白天無事開始翻看他的練習冊,我甚至開始複習英文。就因爲老田的那聲“家人”,我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真正的後媽,儘管我只比田二蛋大十歲。

    值得一說的是,儘管田二蛋初期很羞澀,但始終沒有爲難我。有一次他做闌尾炎手術,我在醫院陪了他三天,中間他出現感染髮高燒,我打電話給他媽媽,可是她只是擺脫我照顧好她兒子。我去拉田二蛋的手,我不敢告訴他這一切,他的親媽的確是成功女性,可是對於這麼小的孩子來說未免有些殘忍。

    我沒想到的是,田二蛋居然猜到了結果,免去了我之前準備好的一切謊話。他甚至還笑着安慰我:“反正我已經習慣沒有她了,你就別說她去出差了,她肯定就在本市,不過就是忙着應酬來着。米雪,你說謊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這一點還比較像我媽”

    不知道是燒糊塗了還是有意爲之,當天夜裏,他真的拉着我的手說夢話叫着我媽媽。那一刻,我心疼得幾乎落淚。

    從醫院出來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不是聖人,怎麼會偉大到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我真的揹着老田放棄了那個生命。無論他們對我多好,我始終明白這個不光彩的身份,我不能把它強加給另外一個生命,就好像我父母也不能把他們的人生強加給我。

    老田出事當天,我整個人都懵了,我第一次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覺。原本以爲要過一輩子的生活,即將不復存在。雖然我不涉政,也不問生意場上的事,可是我什麼都懂,我一直看新聞。這一次在劫難逃,從老田淡定的目光中,我更堅信了這一點。

    “把能推的罪都推到我身上。”我哭着對他說。

    “好,那我就把二蛋交給你了,你要帶着他,好好生活,然後等我。”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的話。

    他把國外的賬戶和房產,都落在了我的名下,而我對此竟然渾然不知。這個男人,真的除了沒有給我那張證書以外,早就替我打算好了一切。

    所以,從那一天那一刻開始,我沒有再掉一滴眼淚。如果過去我米雪還不算田二蛋真正意義上的母親,那麼從那天開始就是了,我必須比任何人都堅強。

    好在,二蛋這孩子還算爭氣,來澳洲以後非常努力,把餐館經營得井井有條。我想,老田以後看到,一定也會誇我這個後媽教子有方吧

    我不急,日子還長着呢如果餘生是你,我有什麼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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