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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侯薨

    數日後,纏綿北境數月的暴風雪,忽得止住了。

    凜冬結束,天晴了。

    北侯終究是撐過了這個冬天,卻也在天晴的這一天安詳睡去。

    對蘇牧北而言,他先是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母親很可能正陷入生死危機中,甚至,有可能,已經隕落

    緊接,他的“父親”,他的親舅舅,永遠的離開了。

    數日之間,蘇牧北可說是接連失去了兩位至親

    轟隆

    天空,黑雲堆積,像是一塊塊壘在心頭的巨石,讓人沉悶的要窒息。

    雲層中,悶雷陣陣,張牙舞爪,似無邊曠野上從天而落的洪荒巨蛛,要撕裂眼前一切活物,見者膽寒

    這是一片荒蕪廢棄的世界,像是在天之涯,又似在海之角,觸目所見,皆是黑色汪洋,以及令人窒息的天空。

    汪洋中間,一塊孤零零的礁石佇立,任由海浪拍擊着。

    礁石上,坐着一條白色身影。

    他面無表情,似在失神,讓人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可這片天地似乎察覺到他內心濃郁的悲傷,開始躁動,開始沸騰起來

    嘩啦

    黑色汪洋肆虐,咆哮,怒拍長空,橫擊八荒,在白衣身影的四方天地,捲起一條條壯觀的水龍捲,接天連地,如九條黑色巨龍在拉扯着這個世界,要破天而去

    轟隆

    天上黑雲愈發濃重,悶雷愈發急促。

    九條水龍捲再幻化,變成一圈圈盤旋的藤蔓,像是鎖住世界的巨鏈,又如蓄勢破天的利箭,嘩啦啦的射向了天空。

    轟

    雷木一相擊,便如天雷勾動地火,霎時燃起了遮天蔽日的烈焰,要焚燒世間一切,嗖嗖的從天上落了下來。

    滅世烈焰迫近海面時,外層火焰逐漸褪去,露出裏面的隕石,皆龐大的像是一顆顆星球般,直接砸進了汪洋中,激起的千丈巨浪,連綿在一起,便如萬劍指天,怒而宣戰

    礁石上的身影,這時才似要醒過來一樣,眸光逐漸凝聚。

    最後。

    轟隆

    伴隨着萬劍凝聚的冰峯砸落海面。

    梅園。

    蘇牧北猛得睜開了雙眼。

    他目光落在手心握着的一顆核桃大小的球形吊墜上,眼裏流露出了訝異。

    這顆球形吊墜外觀銀白,似是石質,又像金屬,表面的鏤空花紋,看似簡單如“一”,卻又複雜如“二”,如“三”,如“萬物”,似“道”的軌跡,在演繹天地的創造與毀滅。

    很不凡

    鏤空的石球內,波瀾起伏着一片深邃的黑色,像是納天地於一芥子,深藏着一片海

    蘇牧北皺了皺眉,重新將吊墜掛回脖頸,藏在衣袍下。

    他愈發覺得這枚由他母親留給他的惟一物件,很不凡,很詭異,不大可能是來自武國。

    因爲,武國拿不出像他所修行的導引術這般的築基功法。

    而導引術,正是蘇牧北年幼時無意激發了鏤空石球吊墜後,從那片汪洋世界中得到的。

    他的築基力量能是其他同境修者的兩倍,他能攫取他們本源氣息,從而鎖定對方真實身份、窺破真實修爲,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佩戴的這枚鏤空石球吊墜。

    他的這些特異之處,與武國流傳的修行知識、體系,有所牴觸,要遠遠優越

    這次,因北侯的離去,蘇牧北情緒劇烈波動,竟再次激發了鏤空石球,讓他意識出現在那片汪洋世界。

    並且,兩者發生共鳴,引發了一系列異象。

    “可惜,”蘇牧北搖頭一嘆,“你再不凡,也幫不到現在的我。”

    他拿起石桌上的一本書冊,仔細翻閱起來。

    這上面記載的,是練氣功法八虛勁北侯府祖傳的功法

    同時,它也是一門練氣武學。

    對修者而言,功法是修行根本,武學是殺敵手段,這兩者經常是分開的。

    但也有一些功法特殊,如八虛勁,既有修行法門,又藏殺敵手段,兩者貼切,爆發出的力量,要遠比以八虛勁修煉出的內氣催動其他武學爆出的力量,強上許多。

    蘇牧北翻閱八虛勁,並不是馬上就要修行。

    對築基修者而言,他們的修行,就是不斷的開發自我肉身潛藏的力量,這個過程,沒有外力可藉助,是在熬煉修者本身就具有的每一絲力量。

    等修者將肉身力量開發到極限後,體內五臟將誕生一縷“內氣”,這縷“內氣”將開闢出丹田氣海,到了這個境界,便是真正意義上的練氣高手。

    而武學,便是爲可御使“內氣”的練氣高手所準備的。

    到了這個境界,單純只是御使內氣,便能輕易秒殺築基修者,施展出武學,那更是可以一招收割十數築基巔峯修者。

    蘇牧北現在的境界,就處在築基巔峯。

    八虛勁是練氣功法,他暫時還無法修煉,卻必須要提前透徹。

    “牛頭鬼怪”隨時會再犯北境,不突破到練氣境,不修煉武學,蘇牧北沒把握能守住北侯府。

    “是時候該去北海走一趟了,也許,在那,我能找到突破的契機。”

    八虛勁是陸家祖宗觀北海而創出的練氣功法,陸凝淵的“失蹤”似乎也與北海有關,蘇牧北早就想一觀北海了。

    “待爲舅舅守喪三天,再動身。”

    蘇牧北心中做下決定,眼睛一擡,便見到梅園門外站着一人。

    “伯父他們請”

    陸離站在門外,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這位“同父異母”,如今又貴爲北侯的兄長。

    “請您過去。”最後,他用了一個敬稱。

    “您什麼您”蘇牧北走到他跟前,皺眉。

    陸離以爲蘇牧北要刁難他,臉色不由微微難看起來。

    這時,蘇牧北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是你哥,不是你爹。別老是您啊您的,平白把我給叫老了。雖說長兄如父,也不是這麼個如父法吧”

    “來來,小弟,告訴哥,陸庸那老傢伙又要向我囉嗦什麼。”

    蘇牧北摟過陸離肩頭,勾肩搭背的絲毫沒有北侯威嚴。

    陸離眼中流露出不自然與訝異,他能察覺出,蘇牧北是真的對他親近,而不是裝的。

    這怎麼可能

    陸沉淵並沒向他提及蘇牧北的真正身世,要不然,陸離就能明白蘇牧北爲何會親近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弟了。

    “咳咳,伯父他們請您請哥你去前堂,北境各大家族陸續來人弔唁父親,伯父他們覺得,由哥你這個長子來接見他們比較合適。”

    蘇牧北聽完,直搖頭,“這事還是交給你去辦比較合適。”

    他要真是陸沉淵長子也就算了,可他是外甥啊。

    “不行,”陸離搖頭,“我只是次子。”

    蘇牧北乾咳一聲,“陸離啊,你就當幫哥一個忙,替我幹了這個活。唉,哥這個人,比較害羞,怕見生人。這要是鬧出笑話,丟的可是咱北侯府的臉。”

    陸離望着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簡直無語。

    就你,還害羞

    你當着兩軍的面,把李青蓮按地上摩擦的時候,我也沒見你害羞啊

    “不行,我只是次子,不合適。”陸離很頑固。

    “比誰地位低是吧。”蘇牧北怒了,“你是次子,我還是私生子哪叫你去,你就去長兄如父,侯爺不在,我就是父你不聽我話,是要當一個逆子嗎”

    陸離:“”

    他孃的

    我尊你如長輩時,你說我把你叫老了。

    現在,你自己給我擺“長兄如父”的譜

    陸離算是徹底見識了自己這個大哥在對待自己人時的另一面“霸道”。

    簡直就和他對待敵人時的霸道一樣兇殘

    三天後。

    梅園。

    “大哥,你可要早去早回,別錯過時間了。”

    幾日相處,陸離再面對蘇牧北,明顯自然了許多。

    “放心吧。”蘇牧北簡單收拾了一下,朝他道:“我會趕在出殯前回來的。”

    在武國,侯薨,一般要守喪六日。公薨,則是八日。王、後崩,則是九日。

    “我不在的這幾天,北侯府就交給你了。”

    蘇牧北拍了拍陸離肩頭,道:“遇事別怕,我不在,你就是北侯。誰敢鬧事,你放心大膽的去揍。出了事,我擔着。”

    “嗯”陸離重重點了點頭。

    北境邊境,在蘇牧北動身前往北海的時候,東、西、南三境,以及京都的方向,幾輛馬車緩緩駛入了北境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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