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細微的痛穿過林軾薇的心臟，臉上不易察覺的澀，溜着邊藏於耳後，像個詭祕的小人躲在那裏不斷重複小桃的話。
“薇薇。”小桃叫醒恍惚中的人。
“嗯”林軾薇擡眼，笑，笑得像一層浮塵，輕薄且不確定。
“薇薇，我說這話只是只是”小桃後悔，情形與她的原意大相徑庭，她本是爲提醒林軾薇一下，不管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她也是反覆向她哥求證過的，才決定嚼這個舌頭的。
“我知道。”林軾薇喝一口咖啡，只覺入口苦極，苦的嘴都張不開了。
她抿一下嘴，費勁的嚥下咖啡，說：“我跟俞風城，要離婚了。”
“啊”小桃訝異，“爲什麼難道他難道他”難道他早就在外面有人了小桃原只是以爲俞風城只是一般的尋花問柳，沒想到是金屋藏嬌了。
這不僅是概念上的不同，是本質上的不同，是身體出軌和精神身體雙雙出軌的區別。
“是。”林軾薇點頭，看着面前咖啡杯上蘊熱的霧氣，“他原本愛的就是別人。”
“什麼”
“不說這個了。”林軾薇搪塞苦笑。
小桃知道林軾薇從來不傾訴，便不再刨根問底。
“那你以後怎麼辦呢”小桃問，離了婚的女人，就算還年輕着，也打了一個折扣了。
“不知道呢。”林軾薇搖頭，“走一步看一步吧。”
“唉，你就是性子太好了，被人家揉圓捏扁的，換個暴脾氣的有他好受的。”小桃爲林軾薇打抱不平。 “離婚可以，該要的一定要，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小桃給林軾薇支招，“按理說，風騰的一半都是你的，你們又沒有做婚前財產公證，他名下的財產就應該分給你一半，絕對不能喫虧絕對不能而且
”小桃越說越亢奮，好像張一張嘴，那些財產就會排着隊送過來。
林軾薇沒說話，聽她說，說的都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她覺得。
離婚協議書她有想過，不屬於她的，她一個都不要，只希望俞風城把屬於她的都還給她，比如，工作機會；再比如，自由。
“唉。”小桃說了半天，嘆氣，“我知道我說的你一個都沒聽進去，薇薇，你不要那麼天真好不好，俞風城他不缺錢，你不要也是給那個野女人，憑什麼”
林軾薇嘆氣一笑，“你說得對。不過” “停。”小桃制止林軾薇，“你不要說什麼不過，再怎麼不過也不能虧待自己，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是生怕虧欠別人，但你有沒有想過在不虧欠別人的同時保證自己的權利和利益，這總沒有錯吧。”小桃
說得氣憤，喝一口飲料繼續勸解，生怕林軾薇放棄這塊絕美的大肥肉，反而讓別人白白叼了去。
林軾薇聽着，表情不動，心中翻涌滾動，不是爲着小桃言下的那些東西，而是爲這段感情，爲這一年多的時光，爲自己曾經毫無保留的傾付與收穫的絕望。
她，決定，離婚，淨身出戶，一切物質的東西都不屬於她，彷彿如果她多要了，就是對自己付出的這段感情的褻瀆，絕對的褻瀆。
“薇薇，一定要記得我說的話。”臨走時小桃還不斷囑咐着。
“好。”林軾薇笑着，敷衍。
一封離婚協議書，刪刪改改打了幾行字，很費心神似的。
“媽媽，你在幹什麼”糯糯趴在她腿上問，孩子天真的臉，讓人不忍直視。
“媽媽在”林軾薇一癟嘴，抱住糯糯的頭，輕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經受生離。
林軾薇終於在深夜伴着一盞小檯燈寫完了離婚協議書，刪改了無數次的，這一紙相伴。今生今世，不知還能向誰去借
昏昏沉沉睡去，林軾薇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皆是背叛和告解。
早上七點半的鬧鐘準時叫醒了她，她洗漱完畢做好早飯去叫糯糯起牀，然後匆匆送糯糯去託兒所，回來時是上午十點半，林軾薇擡手看一下表，將離婚協議書折起來，撥通了俞風城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甜膩機械的女聲從話筒裏傳來。
怎麼回事
林軾薇心裏忽然繫上一個疙瘩。
“您好。”林軾薇直接打電話到公司。
“您好，請幫我找一下俞總。”林軾薇打過去，是公司一樓的前臺接的。
“您是”
“我是林軾薇，找俞風城，麻煩轉接一下。”
“好的，您稍等。”那邊立馬客氣的轉接電話。
幾秒鐘後，“林女士不好意思，內線佔線，您還是直接打俞總的手機吧。”前臺抱歉地說，心中猜測着爲什麼林軾薇不直接打手機。
“好，謝謝。”林軾薇掛上電話，又打了一次俞風城的手機仍是關機。
想了一下發短信給沈子昂，不出幾分鐘，俞風城的新手機號發過來了。
林軾薇撥通了這個號碼，不是熟悉的號碼了，打起來也有一種忐忑似的。 俞風城很久沒接到過林軾薇的電話，新手機沒有備註，但那一串號碼他早已溜熟。電話打來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置身於時光機中，時間在自己身邊飛快的倒移，直通往過去某一個最完滿的節點
。
“喂。”正當林軾薇以爲沒人會接時，電話被接起了，傳來俞風城清貴的聲音。
“喂。”林軾薇出聲，突然地撕扯，嗓子乾澀。
俞風城沉默着，等着她繼續。
“麻煩你今天回一趟家，你要是沒時間我就去公司了。”林軾薇說完，俞風城沒有問什麼事，而是應了一聲，隨後掛斷了電話。
俞風城掛上電話，比林軾薇還要忐忑，他隱約知道是什麼事。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又回到辦公桌後面，如此反覆幾趟，心中空洞又焦慮。
“俞總，今天晚上木易光大的老闆請您，您是”祕書還沒說完，就被俞風城打斷了。 “推了。”他皺着眉，坐在辦公桌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