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俠蕭金衍 >第272章 葫蘆口
    西楚與大明徵西軍在葫蘆口的僵持已持續將近兩個月。在隱陽城大敗北周軍之後,西楚軍方曾接到命令,準備撤回橫斷山以東,然而一封來自北周上京城的國書,讓西楚皇帝蕭別離打消了撤軍的念頭。

    這封國書很簡單,只有一句話,“唐不易之女、西域屍魔徒弟唐糖爲隱陽趙攔江所殺,公若撤軍,好教唐不易知。”爲此,蕭別離連夜召集御前會議,商議之後,決定繼續向橫斷山增兵。

    唐不易,又稱唐瘋子。

    一個人被稱作瘋子,要麼他有過人之處,要麼有所執念,但唐不易被稱作唐瘋子,那隻因爲他就是一個瘋子,而且一瘋將近二十年。

    二十年前,唐不易與楚狂刀齊名,並稱“唐楚”,也是楚國第一名將,如今楚軍的將領之中,有一多半都曾經他的屬下。

    當時,楚國政局不穩,遊牧部落、新興貴族之間常年戰爭,楚國將陷入分裂之勢,幫助皇帝南征北戰,一統大楚之人,正是這位唐瘋子。政局穩固之時,這位三十歲名震大楚的一代名將,因爲一個女人瘋了。

    楚別離在這件事之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唐不易發瘋之後,殺了唐家上下三十餘口,然後提劍闖離王府,屠盡離王府上下,若不是楚日天阻攔,楚別離早已成爲唐不易的刀下之鬼。此人也成了楚別離心頭的噩夢,後來唐不易失蹤了,據說去了北周。

    如今,北周以唐不易之名來威脅楚別離,楚日天已死,整個西楚,沒有人能再能擋住唐不易的劍,楚別離除了屈從,沒有別的辦法。不過,楚國很清楚,北周大敗之後,他們獨木難支,必然也討不到什麼好處,所以在葫蘆口之事上,一直保持着剋制。

    葫蘆口,位於大明與楚國西南交界處,橫斷山偏南,也是兩國之間南道商路,此處地形複雜,狀如葫蘆,故稱爲葫蘆口。

    在大明疆域,葫蘆口又稱西十一衛。數十年來,徵西軍駐紮此處,農時墾荒種地,閒時練兵,久而久之,成爲一處以軍戶居多的衛所。許多從隱陽入西楚的商隊,也多經此處,繳納一部分稅賦之後,將中原的茶葉、絲綢源源不斷運往西楚,也從西楚帶回羊皮、香料、寶石等。

    不過,自去年年底,邊疆貿易摩擦之後,葫蘆口進入戰備狀態,路上早已不見了商隊的蹤影。街道之上,到處都是巡邏的徵西軍士兵,外地百姓早已撤離,只有部分隨軍的家屬,或務農,或經商,還在堅持着。

    明楚兩國,以葫蘆口腰部爲界,以西爲大明疆域,以東爲楚國疆域,雙方駐守士兵,相隔不足五百步,若在夜晚,衛戍的明軍,甚至可以聽到西楚軍方飲酒作樂之聲。

    半年以來,西楚不斷派兵挑釁,徵西軍卻保持克制,一直沒有爆發大規模戰爭,直到隱陽大勝的消息傳來,西楚軍的挑釁纔有所收斂。

    蕭金衍抵達葫蘆口,已半月有餘。

    這半月之中,他幾乎找遍了葫蘆口所有街巷,無論是衛戍官兵,還是尋常百姓,始終沒

    有宇文霜的消息。

    招搖山之戰,宇文天祿謀反被登聞院所殺,皇帝朱立業震怒,撤銷了宇文天祿安國公爵位,又奪去宇文霜寧陵郡主封號,朝中局勢震盪,宇文一黨識時務者很快更換門庭,其餘人要麼被清算,要麼被貶黜,整個勢力頃刻間土崩瓦解。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一笑堂,被朝廷列爲了謀逆組織,被江湖上各大門派攻擊,而其生意,也逐漸被他們接手。宇文天祿二十年間建立起來的一張大網,頃刻間支離破碎。

    宇文霜本在葫蘆口辦事,就在宇文天祿謀逆罪名傳來之後,她便失蹤不見了。沒有人知道宇文霜去了哪裏,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日,蕭金衍來到了一間酒肆。

    酒肆並不大,只有十來個座位,幾張桌子,招待的客人,也多是往來行商臨時歇腳,大多數人來,也都是灌一壺酒,要幾張大餅,繼續趕路,這種酒肆在葫蘆口十分尋常。

    酒肆是夫妻店,老闆五十多歲,皮膚黝黑,尋常務農,閒時則照顧酒肆生意,由於戰爭的原因,他們生意並不怎麼好,蕭金衍進來時,空無一人。

    連日來奔波,蕭金衍有些憔悴,鬍鬚也來不及修理,他點了一壺酒,飲之無味,便與老漢打聽,有沒有見過宇文霜。“京城口音,喜穿白衣,長得很是俊美。”

    老漢道:“見是見過,不過是半月之前了。這位姑娘,經常來我這裏喫餛飩。”

    蕭金衍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一把抓住老漢雙手,問:“你可沒認錯?”

    老漢哎喲一聲,蕭金衍這才意識到失禮,連鬆開手道歉。老漢揉着

    手腕,道,“老漢我在這裏住了二十年了,閱人無數,還從未見過這麼俊俏的姑娘哩。這樣的女子,我見一面,就記住了。”

    正在門口和麪的老婦人聞言,故意咳嗽了一聲。老漢尷尬一笑,又問,“小兄弟,不知她是你什麼人?”

    蕭金衍道,“是我未婚妻。”

    老漢恍然道,“原來如此。不過,最後一次見她,她要了一壺酒,喝得大醉,又是哭、又是笑。好像是她什麼至親之人走了。”

    蕭金衍知她得到了宇文天祿的消息,只恨自己來得太慢,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老丈,她可曾說過要去哪裏?”

    老漢道,“那日我見她喝得大醉,說了一句,偌大中原,沒有我的立足之地,這大明,不呆也罷。我還勸她想開一點,她給了我一大塊銀子,她臨走時還問我,怎樣去西楚更方便一些。”

    蕭金衍尋思,難道宇文霜去了西楚?

    因爲宇文天祿的事,她已被朝廷懸賞通緝,可不就是大明沒有她立足之地?

    他答應宇文天祿,不能將他活着的消息告訴她,但也承諾過,要保護宇文霜的安全。以她武功,遇到尋常江湖人不會有問題,但若身份一旦敗露,不光在大明,就算在西楚,一樣不少人對她不利,想到此,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尋到她。更何況,他還答應李純鐵,要去一趟西楚,勸

    說蕭別離撤兵。看來,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西楚了。

    他問道,“老丈,不知此處去西楚,怎麼走更方便一些?”

    老漢尷尬道,“我也沒去過。不過,聽說翻過橫斷山,便是琉璃湖,過了伶仃海,便到楚國西京了。若是騎馬,快則半月,慢則月餘,便能抵達。”

    蕭金衍心說既然知道宇文霜下落,事不宜遲,又灌了一壺酒,要了十丈大餅,留下了僅剩的一塊碎銀子,起身告辭,騎着呂公子離開了葫蘆口。

    待蕭金衍走遠,捲簾之後,一名身穿麻衣、頭插木釵的俏麗女子,緩緩走了出來,對老漢微一施禮,道,“多謝李伯爲我遮掩。”

    那李伯望着女子,嘆了口氣,道:“我見那年輕人倒也真誠,言語之間對你關切有加,不知你爲何要躲着他?”

    女子臉色有些蒼白,衣衫粗陋,卻依然遮掩不住她的絕世容姿,她望着蕭金衍離去的方向,幽幽道,“他曾是我喜歡的男子,我也曾不顧父親反對,前來尋他。只可惜,他的師門與我家有宿仇,我若現身,於我於他,都不是好事。”

    李伯聞言,喃喃道,“世俗之見,門第之逾,終究讓有情人難成眷屬啊。”

    老闆娘李嬸兒聞言,又咳嗽了一聲,道,“你這張嘴,不會說話,就少說一點。”她安慰女子道,“姑娘,門派也好,世俗偏見也好,這些都不是什麼,只要你喜歡,那就去做。別做一些到老來讓自己後悔的事。”

    李嬸兒一指門口正在收拾碗筷的李伯,道,“你看老頭子,當年我爹也是極力反對我跟他的親事,我嫁給他,遇到的坎兒,可不比你少。”

    女子問,“那你們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李伯嘿嘿一笑,“這得多虧他們家那條狗。”

    “狗?”

    “不錯,她家養了一條大黃狗,一到晚上遇人就叫,我晚上帶着下了蒙汗藥的肉,將它藥暈,然後偷偷爬到她房中與她幽會,哈哈!”

    李嬸兒罵道,“爲老不尊的東西,跟姑娘家講這些,害不害臊?”

    李伯卻昂着頭,道,“那可是老李我一輩子爲數不多的得意之事,什麼爹孃反對,門第之差,等生米煮成熟飯,這都不叫事兒!”

    李嬸兒臉色微紅,“呸,你還有臉說。你連夜帶着我逃出村子,害得我兩年多沒敢回家。”

    “那又如何?你爹還口口聲聲說要宰了我呢,等你抱着寶兒回家之後,他還不是高興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喝醉了酒,拉着我的手,跟我稱兄道弟起來?”

    李嬸兒道,“虧你還好意思說,不是跟我爹誇口,要生一窩出來嘛?”

    李伯嘆道,“老了,火力不足了。”

    女子望着這對老夫老妻拌嘴,心中竟覺得一陣溫暖,心想,若我與他也能如此那該多好?

    她走出門外,望着遠處,蕭金衍早已不見了蹤影。

    李嬸兒道,“還愣着幹嘛,認定了的幸福,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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