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入城登記制度,也是西京中原學習。所有進出城門之人,都會在城門處留下記錄,包括相貌特徵、路引、報關貨物以及聯繫地址等,一來方便管理城內人口,二來可以防止他國間諜暗中潛入。
以宇文霜的絕世姿容,只要她進入西京,必然會引起城門官的注意,興許會得到一些線索。蕭金衍最怕的就是宇文霜中途改變主意,那樣一來,茫茫人海,再要找她,怕是難了。
第二天一早,布達陪着蕭金衍去翻閱入城檔案,忙了一整天,也沒有個頭緒,轉眼到了傍晚,他們答應參加成賢王府上的夜宴,旋即回到了會館。
蕭金衍本想去一趟皇宮去找楚別離,但如今的楚別離,已不是當年在蘇州城頭賣酒的二狗哥,而是大楚王朝名正言順的皇帝,能不能見到尚且不說,以他身份,沒準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布達道,“據說今夜參加夜宴的人數不少哩,畢竟是寶璣皇爺的兒子,將來最有可能繼承皇位之人”
蕭金衍奇道,“成賢王不是你們皇帝的侄子嘛,那他父親豈不也是皇帝兄弟”
布達嘿嘿一笑,故作神祕道,“寶璣皇爺雖是先帝的兒子,不過卻是私生子,連列入宗人府的機會都沒有。去歲擁立新皇登基,他才一步登天,有了今日之地位。實不相瞞,這京城之中,皇帝不過是個頭銜,真正掌握權力的還是這位寶璣王爺。如今太陽之心將要嫁給成賢王,等將來他登了皇位,整個大楚,誰還敢惹我們古邦族”
蕭金衍記起了去年在蘇州城遇到的那一位西楚頭領,當時有人稱他爲王爺,將楚別離接走之人,想必就是那位寶璣皇爺了。
這些年來,西楚皇帝像是走馬燈一般換來換去,究其原因,還是因爲皇帝手中沒有兵權,或者被削弱了。而大明王朝似乎就沒那麼多是非,他利用手中制衡之術,將文武百官牢牢控制在手中,而且,他似乎沒有考慮過立儲之事,不但如此,朝堂之上,也從來沒有人提到過這種事情,難道他還真當自己是萬歲萬萬歲了
忽然,蕭金衍想到了一種可能,不由覺得心寒。
夜宴要入王府,癩皮驢的形象有點寒摻,李沙漠早已準備好一輛馬車、幾匹駿馬,這些上面都有古邦會館的標識,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王府。
太陽之心身穿盛裝,來到馬車旁,腳步輕點,躍上了馬車。蕭金衍覺得奇怪,太陽之心向來穩重,怎會做這種動作
會館與王府隔着三條街,到了夜晚,西京城燈火斑斕,一派盛世繁榮之景象,渾然沒有楚國剛打了一場敗仗的模樣。
王府之中,早有人認出會館車輛,連有人上前,將衆人迎入府內,太陽之心與幾個婢女去後院歇息,準備稍後的夜宴,李沙漠則帶着阿里兄弟、蕭金衍去了宴會廳。
王府建的極爲奢華,亭廊軒榭,雕龍畫鳳,假山小湖,一應俱全。不過,寶璣王爺依舊保留了草原的一些傳統習俗,如有些建築屋頂如圓氈。
宴會廳內,早已擠滿了人。今日夜宴,寶璣王爺將宣佈成賢王與太陽之心的婚事,整個西京城文武百官、有些地位的貴族,誰敢不給王爺面子,天未黑已早早到來,三五成羣,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蕭金衍道,“那不知李兄,屬於哪一派呢”
李沙漠苦笑一聲,“我們還有得選嘛”
這倒也是,太陽之心一旦嫁給成賢王,做了寶璣王爺的兒媳,那他們古邦一族,自然而然就成了寶璣王爺的人。
角落中,除了官員、貴族,還有便是西京城內一些名流士紳。雖然楚國實行科舉制度,但能否當官,主要還是靠皇族或部落勢力之間的舉薦,這些讀書人受到了邀請,趁機在宴會之上高談闊論,興許哪句話,能得到在場貴人們的賞識,從而一步登天、平步青雲也說不定。
其中有一位,姓常名進,是上京城內頗有名氣的才子,十分推崇漢家文化,只是三番兩次科舉,都沒有能取中,於是每日向寶璣王爺投遞書稿、還有洋洋灑灑萬言策,誰料一連幾次投出去,都石沉大海,結果在一家收廢紙的鋪子找到了,他不甘心,趁着這次機會,拖關係混到了王府之中。
此時,宴會廳內衆人談到了明楚之戰,認爲這次失敗的原因,正是大楚朝廷漢化改革推行不利,朝廷今後國策究竟是恢復遊牧制,還是繼續改漢,衆人議論紛紛,兩派官員爭論的是面紅耳赤。
常進嗅到了機會,在京城中這麼多年,名聲有了,但卻
始終得不到官職,他決定把握這次機會。
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忽然抓起一個酒杯,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動靜太大,引來了衆人矚目,他站起身來,朗聲道,“諸位,我認爲,楚國雖敗,卻是大勝”
這句話成功吸引了衆人注意力,他們好奇道,“公何出此言”
常進淡淡道,“我們大楚兵強馬壯、騎兵無敵天下,爲何會輸給只會墾荒種田的孱弱明軍是將帥指揮不當是士兵不夠勇猛還是物資供應不及時”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衆人陷入思考之中。他緩緩道,“都不是,我們的問題出在了內部流程、機制還有體制之上。”
常進洋洋灑灑,將當年投給王爺的萬言策,略加修改,講了一通。圍繞如何精兵、強將、增賦、減民負幾個方面,一番慷慨陳詞後,他大聲道,“正所謂師明長技以制明,我們要正視差距,才能迎頭趕上”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常進本以爲此處會有掌聲,誰料卻不知是誰扔來一個雞蛋,弄得灰頭土臉。
李沙漠冷笑道,“這個傢伙,我聽說過他,在京城中很不得志,不知怎麼混到了這裏。”
蕭金衍奇道,“李兄似乎對他很有意見。”
李沙漠道,“說得比唱得好聽,不過都是空談。給富人和貴族加稅,給百姓減負,就衝這句話,他就一輩子布衣的命。他沒搞明白,終究掌權的,還是這些貴族。這小子只看到了事物的表面,卻忽視了內部的利益糾紛和瓜葛。你看在座的這些官員、貴族們,說起國家來,個個大義凜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可哪個人不在你們中原置辦了田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