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億美元，這小娃娃莫不是瘋了不懂換算匯率，居然敢獅子大開口提出這個價格。
曲白含笑的目光徒然變得深沉，透出了幾分探尋的味道，他可不認爲面前這個小鬼是在開玩笑，相反的，這個價格是他早就想好的。
並且，這個價格合理，也在他承受範圍之內。
這普天之下，若說誰最懂翡翠，懂得買賣翡翠，曉得其中水深水淺，當屬世代鑽研玉石的曲家，而這一代人裏邊，算盤打得最精細的，就是曲白。
這塊老坑玻璃種無色翡翠雖然價格比不上老坑玻璃種的帝王綠，可它的造價卻絕對不會低於帝王綠，其一是這無色翡翠中自帶的七彩光芒足夠特別，其二是這翡翠渾然天成的姿態像極了彌勒佛，打造成小件的價值絕對沒有大件的好，因此，這一億美元，確實是合理。
“好。”當這個頭點下去的時候，在場所有人的嘴巴張得都可以吞下一個雞蛋，心中紛紛猜想，這曲家少爺該不會被下了什麼迷魂藥了吧，一億美元就這麼答應了？
不過這錢花的不是曲白自己的，他可是一點也不心疼。
“呵呵，都說我是老狐狸，我看你纔是小狐狸。”曲白自脣邊溢出低低的淺笑，一點也不爲大出血而仇視宋葉。他向來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而面前這隻小狐狸的每一次表現都很讓人滿意，這樣想着，心裏倒是對她多了幾分親近，結果想擡頭摸摸小傢伙的頭頂，卻是被一下子躲開。
“抱歉，我不喜歡別人親近。”宋葉後退了一步，道歉的話說得疏離也沒有任何誠意。
曲白站直了身體，看着空蕩蕩的掌心，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來不止是小狐狸，還是隻小刺蝟。
現場解出了一塊價值一億美金的無色翡翠，成了全場最熱鬧的高潮，而這熱鬧氣氛當中，卻有人失魂落魄，慘白了臉色。
人羣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哎喲，這看着皮相多好的一塊毛料，怎麼解出來的卻是塊死翡啊。”
被人這麼一招呼，衆人的情緒焦點就稍稍分散到了剛纔同場解石的毛料上。只見那毛料已經完全解出來，地上白花花的石頭已經堆成了小山包，而擱在解石機上邊的卻只是一塊小小的翡翠，而且是塊顏色毫不通透的死翡。
一開始進場還趾高氣昂，滿面紅光的男子此時臉色已經是蒼白一片，大冷天裏，臉上全是虛汗，他死死盯着面前的翡翠，喃喃自語着，“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三百萬，他花了三百萬，怎麼買回來的卻是塊死翡！
衆人見他大受打擊，皆是紛紛搖頭嘆息，“這賭石賭石，一朝富貴，一朝傾家蕩產啊。”可也正因爲如此，纔會有人前赴後繼，飛蛾撲火投身進來。
男子自以爲自己經營有所成就，眼光卓絕，到處逢人便是吹噓，這一次更是下了血本，可惜，卻是慘淡收場。
別人都在可憐他，同情他，唯有一個人面無表情，要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讓他兌現賭約。
宋葉信步走到他的面前，冷冷清清吐出了三個字，“你輸了。”
聞言，男子身體一顫，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半晌，才緩緩低下頭，“我輸了。”
“那麼，兌現你的賭約，三百萬，送到玉福珠寶。”
少年的聲音很冷，就像是寒冬掛在枝頭的雪一樣刺骨，砸在男子的肩頭上，瞬間壓垮了他生存的最後一根稻草。
“誒，小朋友，這叔叔已經輸了，你也出了氣，就算了吧。”
“就是啊，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位先生已經這樣了，這時候再讓他兌現賭約，不是要逼他上絕路嗎。”
……
眼見着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被一個小孩逼得擡不起頭，衆人都於心不忍，紛紛勸說起來。
這要是換做十五歲的宋葉，或許會人云亦云，做個人人誇獎的乖孩子，可如今待在這具身體裏的是嚐了十五年血腥，懂得世間殘酷的冷血殺手，對死人尚且毫無知覺，更別指望她會因爲一時心軟放過踩她臉面的人。
“三百萬，各位這麼好心，是要幫這位先生還了嗎？”她站在臺上，回眸靜靜看着臺下這些僞善的嘴臉，嘴角抿成了鋒利的弧度。
那問話平靜到沒有一絲起伏，卻是讓所有人瞬間閉住了嘴巴。
畢竟，同情心人人都有，卻不會有人拿出三百萬來買這份同情。
人性，大抵就是如此。
宋葉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情操高尚的人，所以說話做事向來沒有什麼同情心，她看着面前企圖逃避的男人，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地說道：“今天有曲少在場作證，這三百萬，就是爲你的自大買單。”
說完，她神色平靜地轉身，走向了看臺下，對於周遭的竊竊私語一概不理，她沒必要爲了不相干的人多費脣舌。
曲白從後頭趕了上來，看着她笑得一臉興趣盎然，“呵呵，既然當了一回裁判，我想你應該請我喫頓飯，慰勞一下我的辛苦。”
“……恩。”他不提合作愉快，不提自己賺了他一億美金，單單說了自己當裁判需要勞務費，讓宋葉一點拒絕的理由都沒有。
於是，留在石市的最後一個晚上，宋葉請曲白吃了一頓飯，地點卻是在江邊的大排檔，寒冷的夜裏兩人圍着一個石鍋魚，辣得臉色發紅。
後來兩人酒後十瓶，便成爲了朋友。
宋葉覺得相比起秦湛那種一張嘴氣死人不償命的人，風流又不失風度的曲白更容易相處。
於是啤酒一瓶接着一瓶，後來宋葉錯估了十五歲小身板的酒量，醉醺醺被曲白抱回了酒店，嚇得趙真心驚膽戰。
深夜，睡夢中的秦湛被手機鈴聲吵醒，一接通就聽到了曲白夾着醉意的聲音，張嘴就是，“兄弟，我今天幫你花了，一億美金。”
一億美金……秦湛濃重的眉眼在黑暗中微微蹙起，末了沒有任何情緒回覆道：“錢明天打到你的賬戶。”
“嘿，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錢，是人，你這一億美金，是被一個小鬼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