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這羣心裏素質格外脆弱的小蘿蔔頭卻已經無法忍受了，這短短一個星期的軍訓，本來熬一下就過去了，可就因爲宋葉，第一天就給折騰慘的話，大家都沒辦法嚥下這口氣。
老八沉着一張臉，繼續盯着面前的少年，對臺下的吵嚷聲絲毫不予以理會，“你考慮好了，現在就給我下去跑。”
宋葉抿了抿脣，沒有動，雖說跑步對她來說沒什麼困難，可這種天氣下她也不喜歡汗流浹背。
“怎麼？不願意？”老八一張黝黑的面龐上，烏黑的大眼睛裏醞釀着風暴，他敢保證，如果此刻少年真的不去執行命令，他將會讓她嚐到什麼叫後悔的滋味。
教官強硬的姿態跟少年淡然卻強勢的從容讓場面陷入了膠着，操場上的學生也都隱隱感覺到威壓，頗有些幸災樂禍地閉上嘴，乖乖開始看戲。
而在人羣開始閉嘴，全場沉寂下來的時候，操場上一道聲音卻冷冷地響了起來。
“事發的時候，我看到了全過程，是那幾個人先攻擊宋葉，宋葉只是閃躲，沒有還手。”
人羣在怔愣之間，視線的焦點轉移，落在了一身孑然而立的孟子恆身上，他淡淡隔絕在人羣之外，一直冷眼旁觀，直到這時才站出來。
宋葉也是沒想到這人會替自己出頭，眉峯淡淡挑了過去，卻依舊見着對方不甚友善。
得，這壓根就是人家不想被自己連累所以才說話的。
看臺上，老八把頭扭向孟子恆，眸光微微眯起，聲音毫無起伏問道：“你當真看清楚了？”
“嗯，我當時就在他們後邊。”孟子恆吐出了實話，他並不是有意要救宋葉，而是因爲他認出暗算的男生就是在樹蔭下跟他搭訕的人。對方會對宋葉動手，很有可能是因爲自己。
雖然這個黑鍋他不背，可暗箭傷人這種事情，他不屑做。
宋葉說沒有，衆人大抵還不會相信，可孟子恆說宋葉沒錯，那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相信，因爲人家是有錢有勢的大少爺，犯不着說謊騙人。
可大部分人相信並沒有用，關鍵還要看有決策權的教官信不信。
顯然，這個黑麪教官老八不是一個識時務的人，在孟子恆親自站出來指證之下，他也只看了一眼，便冷哼了一句道：“哼，那是你眼力不佳，修爲不夠。”
孟子恆一愣，反應過來對方口中的諷刺，當即也皺了眉頭，目光在老八跟宋葉之間遊移了幾個來回。
難道，這真的不是那小子在演戲？
“我知道是他們先挑的頭，他們的處罰，將來自然會記在檔案裏。”老八轉過頭，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聽這口氣卻是已經驗證了對方先動手的事實，可是，“但你敢說自己沒有動手？第四個人的骨折是怎麼回事，
第四個人？衆人沒有經歷過現場，所以聽得一頭霧水，可作爲當事人的宋葉卻是一清二楚。
她半垂着眼簾，眸光一閃，倒是有些驚訝，當時出事的時候，老八跟她的距離有一百多米遠，出手的時候她也很小心，連跟在後邊的孟子恆都沒能看出破綻，卻沒曾想讓老八看透了。
看來這個教官，也不簡單。
心中掠過種種猜測，宋葉的面上卻是不顯，甚至淡淡地反問了回去，“別人欺負上門，難道還不允許我反擊了嗎？”這話裏的意思，卻是已經間接承認了她出手傷人的事實。
老八的眉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皺得又更難看了幾分，從他的角度上看來，面前的少年或許有幾分能耐，卻是天生反骨，由裏到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桀驁不馴的勁頭。
這種人，最不適合當一名軍人。
“傷人就要接受處罰，你是要記過還是跑上一天的操場？”老八板着一張臉，不關心對錯，只在乎結果，理性完全碾壓掉情感的公道，這讓許多人都有些不理解。
可宋葉卻是理解，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完成任務，不論過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永遠都沒有模棱兩可的答案。
可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葉輕輕擡起精緻的下巴，白皙的脖頸露出張狂的弧度，淡淡拋下一句，“如果兩樣，我都不接受呢？”
轟地一聲，場面頓時一片譁然。
這省狀元居然這麼傲氣，連教官都敢頂撞，現在更是冒着記過的危險，公然衝對方挑釁。
沒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裏，雖然清清冷冷，卻分明帶着挑釁的味道。
老八金刀大馬，向前跨出一個大步，面目深沉地凝視着只到達他胸口的少年，聲音威嚴道：“成王敗寇，只要你贏了我，就是你說了算。”
宋葉嘴角一勾，脣邊弧度冷然，“不許反悔。”
反悔？老八氣極反笑，黝黑的麪皮拉扯起一個別扭的表情，卻是比哭還難看，“那就看看，誰先趴下。”
他老八生平最不怕兩樣東西，其一是挨槍子，其二就是接受挑戰。
從校長辦公室看下去，正好可以看見操場上的一舉一動，此時看臺上的兩道人影都已經紛紛轉移到了跑道上，學生們在一邊圍觀，場面看起來就像是菜市場。
“誒，這算怎麼回事啊，教官跟學生PK上了，這老八今天可是有些沒分寸了啊。”沙發一側，一名年輕男子有些無奈道，轉眼卻看到另外一邊的冷漠男人一臉的興味盎然。
心中微微有些驚奇，“都說你很看重這個弟弟，看來傳言不假，就這麼放着不管，不怕老八把人給欺負了？”男人笑着調侃，也是難得見到冷麪魔王有情緒外露的時候。
窗臺邊上的秦湛連頭都沒回，聞言也只是說了一句，“他不會喫虧。”那口氣聽起來還頗爲篤定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