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慧額頭出現了個血洞,裏面,紫紅的血液莫名其妙結了塊,流都流不出,好像早已冷卻。黑黑的洞口彷彿是無底的,隱藏了所有氣味。
張沫白用軍刀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比劃了下,平滑的觸感讓他狠狠打了個哆嗦。他將刀壓緊,肌膚瞬間被切開,血“跐溜”一聲,快速涌出。
他顫抖着手,太陽穴上滿是汗水。
沒有嬰兒的啼哭,沒有絲毫的動彈。
是早已經死了嗎還是我還是我失手
他將手伸入楊麗慧的腹內,卻始終沒有摸到一絲輕微的震彈。
一動不動。一動不動。
張沫白呆呆站起,丟了魂般朝沈老伯一行人追去。
身後,怪物嘶吼啃咬聲瘋狂涌入他的耳朵,世界在一剎那恢復了原樣。
他讓自己不要扭頭看,可腦中卻已經補出了相應的場景。
那些怪物啃咬着楊麗慧的身體,貪婪搶奪着腹中的胎兒,將已成型的他撕成碎片,分而食之。臍帶被拉了老長老長,和腸子絞在了一塊兒。
它們本就沒什麼區別,反正最後都會進入那些怪物的嘴中。
張沫白忽然覺得呼吸開始困難。
爲什麼爲什麼我沒有把她的肚子再剖大一些那個孩子,或許沒有死,或許
沈老伯,翠翠,梁雪儀三人逃到了員工通道門口。底下黑漆漆的,應急燈一閃一閃,也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熄滅。下面,就是唯一的出路,地下停車場。
沈老伯一扭頭,卻還是沒見到張沫白,急道:“這娃娃,咋還沒來呢”
翠翠拉着失魂落魄的梁雪儀,道:“爸,你別急誒那不就是沫白哥嗎”
只見二三十米遠處,張沫白正拿着把刀子,大步朝他們趕來。
“小張,快點”沈老伯伸長了脖子,大聲喊叫,卻冷不丁感到背後一涼,連忙將斧頭反手揮出。
可斧頭揮了個空,“當”地一聲砸上牆壁。緊接着,沈老伯只覺腳上被一股大力拉扯,身體不由自主地仰天倒下。
斧頭“噹啷”掉落在地,沈老伯護住頭部,滾筒般摔下樓梯。他悶哼一聲,全身痛得如同散架。
“年紀果然大了,年輕時在土坡上一路滾下去都沒事。”他暗想。
“爸”翠翠驚呼着追了下去。梁雪儀像是終於清醒,拿起地上的斧頭,連忙緊跟。
沈老伯低聲呻吟着,迷迷糊糊中只覺手壓着什麼東西,似乎還在動彈。
他立馬清醒,撐起身子靠到了牆邊。
“嗷嘶咯咯咯”身旁的喪屍慢悠悠坐起。醜惡的臉被一閃一閃的應急燈照得更加慘白,沈老伯甚至能看到上面不斷蠕動的黑紅血管。
那喪屍好像剛啃咬過人,牙齒上還掛着鮮紅的肉沫,被映得亮晶晶的。
沈老伯四處摸索,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壞了消防斧還落在上面
那喪屍快速朝他爬來,張開了臭氣熏天的嘴。沈老伯伸出腿,拼命抵住他的胸膛。可那怪物的力量是如此之大,沈老伯漸漸感到力不從心,腿不受控制地朝裏被壓攏。
樓道中一片黑暗,故障的應急燈哪能提供什麼光源,翠翠手忙腳亂地摸索,卻怎麼都摸不到。
翠翠急得快要哭出來,也管不了那麼多,三兩下爬到沈老伯身邊,伸出手一起推着那越來越靠近的喪屍。
沈老伯大急,想要出聲斥責,可一股氣牢牢摒在體內,如若一說話他就會全身鬆懈。
那喪屍力氣實在太大,兩個人的力量竟然也抵它不住。醜陋的頭顱越伸越近,黑長的舌頭已經伸出。沈老伯和翠翠將頭用力向後擰着,想盡全力延緩那一刻的到來。
“啪”
前壓的力量忽然一輕,翠翠睜開眼,只見那怪物鼻子以上的半個腦袋已然消失,只留下腦漿血汁嘩啦啦流出,像是沒有了動力的噴泉。
一旁,梁雪儀拿着個斧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她突然大叫一聲,將手裏的斧子再次揮出。斧頭帶着殘餘的軀體撞在牆上,慘白色的牆壁被潑上了墨紅。
梁雪儀像瘋了一樣,拔出斧頭,用另一尖端一下又一下戳着怪物剩下的半顆腦袋,將它捅成了個爛西瓜。
“儀姐”翠翠呆了。
燈光閃爍間,照亮了梁雪儀滿是淚痕的雙眼。
她頭髮散亂,嘴裏還念罵着什麼。梁雪儀再一次擡起手臂,這次,卻被人拉住了。她扭頭一看,只見張沫白抓住她的手,輕輕將她手裏的斧子拿了過來。
像是找到泄洪口,梁雪儀眼淚一下子涌出。她靠在張沫白肩上,低低嗚咽着,張沫白只覺整個後背慢慢被打溼。
他訝異於女人的眼淚爲何會有那麼多,卻不知道自己也已經紅了眼眶。
“沈伯伯,翠翠,你們沒事吧。”張沫白一手扶住梁雪儀,一手分別拉起翠翠和沈老伯。他拍了拍梁雪儀的背,那抽動的肩膀纔開始慢慢平復。
過了會兒,梁雪儀紅着鼻子擡起了頭,看了看其餘三人,默默走到了一旁。
張沫白低頭看了看那似乎是半個腦袋的,伸出腳將它踢了下去。半個腦袋一路滾落,將濃烈的血腥味帶到了最底層。
沒有爬動,沒有嘶叫。看來黑漆漆的樓梯內已經沒有怪物了。
張沫白將斧頭遞還給沈老伯,朝三人吩咐了幾句,舉起軍刀護住門面,慢慢走下去。
張沫白打頭,梁雪儀和翠翠在中間,沈老伯斷後。漆黑中一片安靜,只有四人彼此的呼吸聲。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出現了光亮。張沫白如釋重負,小跑向那門口。
異變陡生餘光瞥見門邊似乎有個黑影,張沫白想要扭身卻已經來不及。
“砰”
張沫白痛苦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感覺左臂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可立馬又被鑽心的疼痛替代。那股酸脹難忍的感覺,彷彿整塊組織都已經壞死。
我,中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