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文反應過來,叫應一聲項林,也跑了出去。
“怎麼了”他見巡邏的兩人都舉起了槍,忙問。
“喏,你自己看。”其中一人昂了昂頭。平文一看,忽然笑出了聲。
只見兩百多米遠處,一輛拉風酷炫的越野摩托車正歪歪扭扭,慢慢悠悠地朝這邊駛來。駕駛的那人手不停地抖動,整輛車頭瘋狂地搖晃,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是誰下來”孫不桐舉起槍,大喝。
“別開槍”駕駛的那人顫巍巍地停下車。平文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人。
“你是誰別再過來了”項林拿槍往前推了推。
“媽的嚇誰呢”那人走得近了,平文得以看清這是個很年輕的男青年,頭髮凌亂,蜷曲成一團。最怪異的是,他右手缺了幾根手指,一把手槍捆在他手上,彷彿成了手的一部分。
“小人物。”他嗤笑一聲,道:“帶我去見你們老大。”
幾人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情,面面相覷,都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你是誰”項林又問。
“去對你們頭頭趙遠說,城北的組織,嗯嗯全家捅找他有事”
樓梯上下來了一個斯文白淨的男人,身形頎長,外頭套了件金絲鑲邊夾克衫。寬廣的額頭下,淡淡的眉毛跟山嶽一樣,有種沉重與輕浮併兼的奇異之感。他伸了個懶腰,走到五樓的窗前,細長的眼睛慵懶地掃着外頭。看了會兒,便點上支菸,靜靜地品吸起來。
“航哥,早上好。”不時有人從他身旁走過,恭敬地打着招呼。
他點點頭,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
這個男人便是“鬼低頭”的首領,離北航。他今年三十有二,災變前有個處着的女朋友,卻沒有組建家庭。之後,離北航便再也沒有碰見過她。或許是逃了,或許是死了。
直到現在,離北航回想起那段時日,都覺得像是在夢中。他本是個保安隊長,手下也只有十來個弟兄。可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一次次的爭物奪地,他的勢力竟越來越大,大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離北航將兩手搭在窗臺上,極目遠眺。黑沉沉的雲朵下,流星塔孤獨聳立,單槍匹馬地遙指天空。四周,沃爾瑪超市,琅亭公園,林安電視塔,林安第一人民醫院等著名地標圍繞着它,也安靜地蟄伏在自己的角落。
他覺得自己就像從被剝削階級一朝翻身到了地主,心裏除了喜悅,還有着驚悸與無所適從。
他害怕有朝一日醒來,這一切又都消散了。於是,他瘋狂地穿着奢侈品店中殘存的衣物,喝着從前無論如何都碰不起的洋菸洋酒。可他還是他,摸摸身子,毫無變化,倒是肚腩又大了一圈。
離北航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他一人的功勞。他身旁的那人,幫了他許多,教了他許多。
想到這,離北航竟然有些溫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裏不知有沒有殘留的痕跡
“航哥。”一個黑衣男人走到他身後,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
離北航立馬收斂起表情,轉過身,沉聲道:“怎麼”
“第三組回來了。”
“哦情況怎麼樣。”
“城北和我們所預想的一樣,怪物很多,街道上都是喪屍,是這裏的好幾十倍。要想去那兒,恐怕不是什麼簡單事”
“阿星和高狼找到了麼”
“沒有,也接收不到他們的信號。”
離北航沉吟了會兒,問:“他們這次有帶回來什麼東西麼”
那黑衣男人搖了搖頭,澀聲道:“很少,帶回來的量還不夠五十個兄弟喫一天。”
離北航頭有些脹痛,他撫了撫額,問:“我們倉庫裏還有多少東西”
“最多隻能撐半個月了。”
“哎叫上幾個弟兄,再在城南搜一搜吧。這次仔細些,挨家挨戶找。行了,下去吧”離北航揮了揮手,忽地想起什麼,又補充道:“叫幾個弟兄把窨井蓋下清理了,過了那麼久,應該又有不少怪物掉進去了”
“好。”黑衣男人鞠了個躬,走下樓梯。
暴雨前的時分最是難熬。水汽凝滯在空氣中,離北航身上黏了一層汗,溼溼悶悶的,好不難受,本就糟糕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一切的風光都是表面,艱難苦澀,只有最核心的人才知道。“鬼低頭”就像個空心蘋果,外面鍍了層蠟,油亮亮的,可裏頭卻已腐爛殆盡。離北航明白,再不找出路,所有人都會被耗死在這裏。
他輕嘆一聲,思緒飄到了申城。
那裏,就是新的出路。可雙方都已至油盡燈枯,不知道誰纔會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