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殿試煉,是天下新晉神師的盛會。
但是天下修行者,千人萬人裏,纔會出一個神師而已。
而芸芸衆生,修行者,又不過百千之一。
一個神師的試煉,對於天下黎民,一個水花的影響都沒有。
此刻,早晨的長安城,熱鬧非凡。
京華王府之中,一個少女身穿鵝黃色襦裙,站在府中閣樓之上。
這座閣樓四周鬱鬱蔥蔥,花香瀰漫,一隻只小鹿在其中游蕩。
若是有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小鹿,身上梅花緋紅,那是一張皮毛都價值千兩白銀的白尾梅鹿。
活着的白尾梅鹿,更是千金難求。
而那閣樓上的少女,一張鵝蛋臉,眉目如畫,眼睛彷彿星點一般明亮。
那五官嬌美,帶着少女的柔軟情懷。
這是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睛的姑娘。那五官精緻的如同江南的煙雨畫卷,越看越沉浸其中。
這姑娘,正是李文柔。
她此刻,心頭思緒紛雜。
姐姐和蘇牧哥哥,都進入了祕境。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她蔥白色的修長玉指,夾着一張信紙。
那信紙漆黑,使用大梁獨有的燕茶樹製作,蚊蟲不親,保存千年不壞,是大梁王族纔有資格使用的信紙。
信紙上,用金色的墨汁寫了一句話。
“蘇公子歸來,請城外竹林寺一見。”
信紙下角,留一“裂”字。
這是昨天早上,西江鷓拜訪京華親王時,轉贈而來的。
笑言自己先去了蘇家,但是蘇家家主直言,蘇小子出來,八成會先見李郡主,於是自己就轉交過來。
想到這裏,李文柔面色微紅,如同一朵嬌豔粉嫩的春花。
她想到最近看到的情報。
大唐情報機構,這些年,也都是自己父親負責。
很多消息,她都知道。
當然,她並不關心什麼軍國大事,反倒是對小道消息比較感興趣。
最近,長安很安靜。
安靜的原因,是長安丹師會和蘇家槓上了。
兩方各自幾十萬靈石的投入,將整個大唐的藥散市場攪弄的烏煙瘴氣。而蘇家更是巨大變革,將大唐所有分家收攏,集權統一。
丹師會也懸賞而出,擴充了三千侍衛。
原本沒有人看好蘇家。
但是那突然冒出的新任家主,那叫蘇東流的傢伙,讓人知道了什麼叫大手筆。
藥散市場,原本蘇家都快被壓垮了,但是突然又是幾十萬靈石涌入,一時間,和丹師會半斤八兩。
神仙打架,凡人開心。
兩方各自壓價,藥散的價格暴跌,讓大唐的邊境這兩天,陷入了一陣活躍期。
各種窮苦的遊俠兒和散獵戶趁着價格低,拼命的買藥散存下。
這兩天,所有勢力都默不作聲,坐山觀虎鬥,等着兩方出現一個敗者。
這種價格戰不會持久,頂多月餘,必然分出結果。
而安靜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長安第一大禍害,司馬青突然開始練劍了。
彷彿一夜之間,他成爲了苦修士一般。
每天除了療傷就是練劍。
聽說昨天直接搬到了長安城外十里處的白鶴嘴瀑布,住在了那裏。每天有司空府的人發給他送五次餐飯。
小九兒眼中閃出一絲朦朧。
蘇牧哥哥出來,應該會更強了吧?
想到這裏,她轉身下樓。
自己也要修煉啊。
至少,等蘇牧哥哥出來,自己也要到半步靈元。
而隨着李文柔離開,一個身穿紅色蟒袍的男子,牽着一個青衣女子,一同走進了院子。
兩人看着李文柔離開的方向,眼中都閃過了一絲寵溺。
“柔兒長大了。”
那女子看起來肌如凝脂,身姿嬌小,雙眼帶着少女般通透的靈性。
哪怕是眼角已經有微微細紋,看起來,也僅僅二十六七的模樣。
男子輕輕一笑。
“是有心上人了。”
男子輕輕挽住女子的腰身笑道:“我見過。”
“那蘇家的小子,還不錯。就是有些喜歡出風頭。”
男子輕笑一聲,凝望着女人的面龐。
對視之下,女人臉頰微紅,道:“你看什麼?”
“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都快四十了。”
“沒,和閨女一起出去,別人一定當你倆姐妹。”
“真的嗎?”
“真的。”
男子輕笑着,滿眼寵溺。
這男子,正是京華親王。
而他身邊的女人,便是他唯一的正妻,餘霜年。
這是一個京中富足的普通人家,父母是克己守法的商賈之家。
而餘霜年卻有些天資,家裏人也是經商久了,思想開放,放任自己女兒修行。
倒是讓她修到了靈肉期。
在二十年前,京華親王初來大唐,就遇到了遊歷的餘霜年。
簡單的江湖相逢,時年及笄之歲的她,卻如一隻百靈鳥,一頭撞入了少年的胸懷。
結伴同遊三月,京華親王說他有事,必須先去京城一趟。
餘霜年點頭,說,一月後,她去京城找他。
少女眉眼明媚,修行之人,自是沒有平常小女子的羞澀。
她嬌笑說,到時候,只要一枝春茶花,就跟他走。
京華輕笑,問道,你喜歡春茶花?
少女點頭,說自己全家是後來搬遷入京。在自己家鄉,女子婚嫁都要讓心上人,在頭髮插上一株春茶。
京華凝望少女雙眼,說,平常女子一株春茶,但是你的髮梢,應該綴滿整個春天。
那時候,京華親王穿越整片妖林而來,風塵僕僕。餘霜年也只當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家。
情話動人,心猿意馬蓋過漫卷秋涼。
但是餘霜年知道,如今秋末冬初,就算是一枝春茶都要花費不少靈石。
少女臉頰醺紅,卻嗔笑道,不要浪費,一枝就夠。留着銀子靈石,好叫他突破靈元——三月來,京華表露出的修爲,只是靈涌。
時年九月,餘霜年入京。
長安總計九千里曲折道路,春茶飄香。
千萬春茶齊放,櫻紅萬里,散落整座長安。
餘霜年呆呆出神,彷彿整個江山,穿裹了萬里盛世紅妝。
餘霜年的性子雖然大大咧咧,但是畢竟不是大戶人家。就在她以爲誤入了什麼大人物要走的道上,怯生生的想要離開時,一雙熟悉的手伸了過來。
富有磁性的熟悉聲音,讓少女原本微微膽怯的眼神,變成了甜甜的月牙。
“頭髮長了些,這些花,卻是配不上了。”
京華親王的聲音輕柔,笑吟吟道:“但是姑娘不介意的話,剩下的,餘生慢慢還。”
百金一尺的月莊紅綢,從長安東門,一直鋪到皇城,直達金殿蟠龍道。
這個男人,用最直接了當,豪奢震撼的方式。
從城門,牽着餘霜年的手,走到那大唐至高的男人面前,在滿朝呆滯的文武百官側目之下,淡淡道:“這是你兒媳婦。”
那堂堂九五之尊,一個眼神,就能讓權臣抖若篩糠的唐王李隆興,竟然如尋常百姓家的老人,笑眯眯的走下來,解下腰上九爪游龍玉佩,塞給了自己,說是見面禮。
現在,三皇子,蘇牧,司馬青,輪番被稱爲京城第一紈絝。
但是當年的京華親王,那纔是真真的第一紈絝!
縱馬金殿見過沒?
當年京華親王少年輕狂的時候,做的那些事,史官都不敢寫!
這一轉眼,已經二十又五年。
當年那鮮衣怒馬的少年,已經成爲了一手掌握大唐財政及情報的實權親王。
威嚴而沉穩。
但是在京華親王的身邊,餘霜年,依然還是少女性子。
此刻,京華看到府中老僕站在了遠處,心頭一動,輕輕揉了揉餘霜年的腦袋,笑道:“我書房裏還有一瓶三轉水泉丹,去拿給柔兒吧。那蘇小子修爲漲得不慢,可不能讓文柔拉下咯。”
餘霜年點了點頭,餘光也看到了那老僕,道:“好,我先去看看柔兒。”
京華點頭,直到目送餘霜年背影消失,這才淡淡開口。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