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140章 桃花面(14)
    一曲唱罷,臺下掌聲久久不息,張百福卻藉着酒勁兒闖到了滿江紅戲院的後臺,當他看到正在卸妝的桃之時,竟死死地盯着她大喊:“雙兒!雙兒你沒死!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死的。”

    “這位爺怕是認錯了,這是打從京城來的桃之姑娘,可不是你那個被休棄的下堂妻葉雙兒。”

    “我自己的妻子,我怎麼會認錯,她就是雙兒,她就是我的妻子葉雙兒。”張百福說着,伸手就要去拽桃之的手,卻被一旁的武行給壓制住。

    “張爺,咱們戲院是有規矩的,念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今日闖我後臺的事情。來啊,送張爺出去看戲吧。”滿江紅斜了張百福一眼,走到桃之跟前,輕輕問了句:“姑娘沒受驚吧?”

    “還好!”桃之並未去看那個還在掙扎着的張百福,而是轉身,去了另外一個較遠的鏡子面前繼續卸妝。

    “雙兒,你就是我的妻子雙兒!滿江紅,你這個無賴,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拐帶我的妻子,我要上官府告你。”

    聽到動靜的看客們這會兒也都圍在了後臺,聽見張百福的話,有人忍不住問了句:“張爺,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可睜開眼睛看清楚了,這是桃之姑娘。你家娘子,不是上一年冬天就得了傷寒死了。這出殯的時候,咱們可都是送了喪禮的。知道你與你家娘子夫妻情深,可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將這長得好看的姑娘認作是你家娘子吧。”

    “夫妻情深?”有人忍不住吐槽了句:“我看是生性薄涼,這張爺與張夫人成親才幾日啊,就納了側室。夫人屍骨未寒,就又納了好幾房的小妾,如今倒在這裏上演起夫妻情深的戲碼來了。可惜啊,人家桃之姑娘本身就是寫戲的,還能被你這假的癡情感動。”

    張百福憶及往事,忍不住嘶吼着:“你們懂什麼,你們懂什麼,我心裏是有雙兒的。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沒有聽她的解釋,我應該相信她的,我是應該相信她的。”

    “人死不能復生,張爺就算心中有愧,也不該在我這戲院裏吆喝。若滿江紅記得沒錯,夫人的墳,應該在郊外。張爺若是真有心,就該去那兒看看。”滿江紅說着,讓戲院裏的人將張百府從後臺架了出去:“看住了這位張爺,若他還在鬧事,就讓人將其趕出去,是在不行,就去通知官府的人過來。我滿江紅的地界兒,也不是什麼人都隨隨便便撒野的。”

    一場鬧劇莫名其妙的開始,又莫名其妙的結束,鬧事兒的人走了,這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正好前院的好戲開鑼,雖不及桃之姑娘,卻也是這洛城裏難得的好戲。

    ……

    狐狸不愛看故事,但刑如意喜歡,於是在她講完桃之的前半段故事之後,他很自覺的接了句:“這桃之姑娘最後是不是喜歡上那個戲院的掌櫃滿江紅?”

    “桃之姑娘興許是喜歡的,可葉雙兒不喜歡。”

    刑如意看着窗外那一閃而過的樹影子。

    “就在張百福被戲院的人趕走沒多久,洛城就出了一件大事兒,一個土匪頭子不知怎麼就成了官,手底下的那幫土匪也都成了官兵。這新官上任三把火,頭一把就燒到了糧食上。

    洛城市那些賣糧食的都恨不得把自家的糧食給藏起來,張百福卻另闢蹊徑,不僅主動上交糧食,並且允諾,只要這些官兵護着他家的米糧鋪子,他就把自家田地裏的收成分土匪一半。

    有錢有糧,又能有兵有炮,土匪頭子對於張百福的誠意很滿意。

    爲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土匪頭子讓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土匪們用各種手段,毀了城裏除了張家以外所有的米糧鋪子,並且規定,城內的百姓,不管是買糧食的,還是賣糧食的,都只能從張家的米糧鋪子裏進出。

    原本以爲,張家會藉故瘋漲糧價,卻沒想到,這個張百福又做出了一個讓人驚訝的決定,來壟斷了洛城市的米糧生意之後,張家的米糧價格不僅沒漲,反而還降了。

    起初,大家也以爲是這張百福瘋了。自己店裏的米糧無償給了土匪,這收來的又低價出售,這張家還不得賠乾淨啊。可事實正好相反,張家的生意不僅沒垮,反而還越做越好了。”

    “張家允諾給土匪的只是自家地裏收成的五成,可張家從別處收來的糧食卻不算在內。根據做買賣的法則,這收來的價格肯定低於賣出去的價格。此時,洛城又只有張家一家米糧店能收購米糧,收購價自然會壓得更低。就算以低價賣出去,張家依然有得錢賺。這不光賺了錢,還賺了名聲。”

    “的確,靠着張家的米糧生意以及與土匪頭子交好的緣故,張百府很快就成了洛城市的紅人。他得勢之後第一個對付的就是滿江紅戲院。他藉着土匪的勢力,毀了滿江紅戲院,還將戲院老闆滿江紅給抓到了大牢裏,以此威脅桃之承認自己就是葉雙兒。”

    “桃之承認了嗎?”

    “承認了。”刑如意嘆了口氣:“對於桃之來說,滿江紅是她的恩人,她不能坐視滿江紅死在牢裏。對於葉雙兒來說,她雖死而復生,可與張家的婚契仍在,她也依舊還是張家的兒媳婦。”

    “所以,桃之又變成了葉雙兒,葉雙兒又回到了張家米糧鋪子,變成了張家的少奶奶?”

    “承認自己就是葉雙兒的時候,她自己大概也這麼設想過,覺得一切不過是又回到了原點。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張百福逼她承認,不是因爲對她還有情,而是因爲有恨。那天,當他被人從滿江紅戲院架出來之後,聽到的都是嘲諷聲,奚落聲。他逼迫桃之承認,就是想要告訴那些人,他張百福沒有認錯,錯的是滿江紅,錯的是葉雙兒。同時,也因爲那天被趕出來,他越發認定了,葉雙兒與滿江紅之間早已暗度陳倉,所謂的病死,不過是他們二人聯手演的一齣戲。

    張百福這個人,原本就是一個眼瞎,心也瞎的男人,再被自己製造出來的仇恨矇蔽住眼睛的時候,他就更加看不清楚事實,他什麼都沒去調查,那個冬天在張府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之後呢?”

    “他在肆意羞辱了葉雙兒一陣子之後,就將她以桃之的身份送給了土匪頭子。葉雙兒心生絕望,在那個晚上,取下了一直掛在香囊上的那枚桐錢,吞錢自盡了。”

    “唉!”狐狸輕嘆了口氣,手一揮,那個黑色的小廟坍塌,露出下面原本的墳包。

    那個墳包裏葬着的就是吞錢而亡的葉雙兒,也是曾經的洛城是戲劇名伶桃之。可不管是作爲葉雙兒還是桃之,她的人生,都寫滿了不幸。

    “葉雙兒死後,張百福開始做夢,夢裏總是看見一個穿着戲服的女人衝自己咿咿呀呀的唱。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雙手卻像是被人捆綁住了一樣,擡都擡不起來。這個夢做了沒多久,張百福就死了。張百福死後,這洛城市就鬧起了鬼,半個月不到,這城裏的男人就死了大半,而所有人死前都曾做過夢,也都曾夢見過一個女人在自己夢裏咿咿呀呀的唱戲。”

    “鬼差也拿她沒辦法嗎?”

    “也不是沒辦法,只是她怨氣沖天,就算捉回了地府也是麻煩。”刑如意看了眼那坍塌的黑色小廟:“這廟上原是有經文的,是地藏菩薩給的心經,只需將她鎮在此處百年,就能化解她心頭的怨恨,將她帶往地府。誰曾想,災荒年間,有人窺視這經文上金漆,竟用小刀給颳了去。經文受損,也就鎮不住葉雙兒,更沒有辦法化解她心頭的那些怨恨了。鬼差倒是抓過她幾次,可她身上被人做了標記,根本沒法帶到地府裏去。”

    “是那個姓莫的?”

    “嗯。”刑如意剛想點頭,四周黑風乍起,那些墳地裏的黃土都像卷着似的朝着他們撲來。

    狐狸見狀,反手一推,黑風散開,黃土落地,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狹長的黑色通道。那通道,像是有着某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引力,想要將人吸進去。

    “這是什麼?”

    “鬼洞。”狐狸眯了眼。

    “鬼洞?是鬼打出來的洞嗎?玩意兒有什麼用?擺在這裏嚇人的?”

    “關於這個鬼洞,我在青丘的一本雜書上看過,說是用人的靈魂煉化出來的。這鬼洞可以橫穿陰陽,跨越生死,甚至逆轉時空。姓莫的,果然有自己的計劃。”

    “不錯。我之所以費盡心思的去買那些靈魂,就是爲了煉出這個鬼洞。哦,不,不對,我不是煉出這一個鬼洞,而是要煉出許許多多的鬼洞,我要讓這些鬼洞分佈在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我要給那些幸運的人不斷地製造驚喜。或橫穿陰陽,或跨越生死,或逆轉失控,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有意思。”隨着“啪啪”聲,那個姓莫的從黑洞裏走了出來。

    “葉雙兒呢?她是不是也被你給煉化了?”

    “想知道?”姓莫的揚着嘴角笑:“答案就在這鬼洞裏,不知道如意你有沒有興趣跟我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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