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142章 桃花面(16)
    “這狗這麼兇,若是放任它們跑出去,還不知道要傷多少性命呢。”

    “已經讓派出所的同志組織村子裏的青壯年去找了,必要時,可以開槍射殺。”常泰在一旁淡淡地開口。

    “殺了好,殺了好,我雖然不贊成人類去殺小動物,覺得人類跟小動物應該和平相處,可像這種發了瘋的還是儘早處理的好。”小王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那個,我知道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

    常泰點點頭,小王長吁一口氣,起身離開了。

    導演見這裏也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就跟丁當打了個招呼,也走了。

    刑如意去了隔壁,法醫陳杰正在忙活。

    臨時搭建的解剖牀上有的只是鮮血淋漓的骨頭架子。

    “是被活活咬死的嗎?”

    “是,可又不像是。”陳杰停下手中的動作:“我們從這具屍體殘留的部分信息能看到少量的生活痕跡,這說明,死者是在活着或者是還活着的狀態下被瘋狗撕咬分屍的。可你們再想想,這大院裏住着這麼多的人,且這廁所跟臨時搭建的宿舍的位置也不遠,如果徐淼再被咬的時候大聲呼救或者疼痛嘶喊,沒有理由聽見的是吧?畢竟,剛剛那個小王只是喊了一聲,就把導演通知就叫起來了。”

    “陳法醫的意思是……”

    “徐淼沒有發出聲音,我們大概有幾個猜測。這第一個,她是起夜的時候被三隻惡狗突然攻擊的,在被攻擊時,並沒有意識到這些惡狗的危險性,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其中一隻惡狗正好咬住了她的脖頸,讓她無法喊叫出聲。

    這種機率,不能說沒有,但太小了,小到幾乎不可能發生。一個單身女子,又是在晚上,遇到眼睛裏冒着綠光的惡狗,第一反應都是尖叫或者逃跑。

    因爲這人已經被撕成了這個樣子,所以我們無法判斷,徐淼身上是不是有掙扎傷,可掙扎,也會發出聲音的對不對?

    這第二種和第三種猜測有些相似,那就是徐淼再被這些惡狗吞噬前,就已經失去了意識。第二種,是她被嚇昏迷,因爲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較短,所以沒辦法發出求救的聲音,但這種猜測也有個瑕疵,那就是人對疼痛是有反應的,只要徐淼還能發出聲音,她也就還有機會求救。

    第三種,是徐淼再被惡狗吞噬前就已經死了。可惜啊,這被咬的太狠了,而且內部的很多臟器也都沒了,想要知道她的確切死因,恐怕就只有去問鬼了。”

    “鬼也沒得問。”刑如意看着那具被咬得亂七八糟的屍體,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徐淼,不,應該說是徐淼的小助理跟姓莫簽了靈魂買賣協議,她前腳嚥氣,後腳魂魄就被那姓莫的給收走。莫說陳杰他們這些人看不到,就是她這個堂堂的兼職鬼差也看不到。

    想到那個姓莫的之前給自己郵寄來的小助理的臉皮,刑如意就覺得更氣悶的慌。原以爲他是好心,是害怕自己跟狐狸找上門,沒想到是在示威,他是在用那種方式來告訴她,小助理這輩子都沒辦法換回自己的臉皮。

    徐淼的死,很快就傳到了她爺爺奶奶的耳朵裏,兩個老人相互攙扶着到了小山村。起初,常泰他們擔心老人經受不住,都不願意讓老人前去看屍,可耐不住兩個老人的央求,只能讓他們進去瞧了一眼。

    兩位老人既沒有暈倒,也沒有哭,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具幾乎只剩下骨頭的屍體,哽咽着說了句:“她果然不是我的孫女兒。”

    “什麼?”陳杰聽了一耳朵,就聽到了老爺子說的這句話。

    “她不是我的孫女兒。”老爺子指着徐淼還算完好的那隻腳:“我孫女兒是個天生六指的娃,她那小指頭旁邊原本還生了一個肉呼呼的小指頭。那指頭,不像是人們說的那種,是很難看的那種,而是齊整整的六個指頭。因爲我家裏的事情,外頭議論的很多,我們擔心被人知道小春是長着六個指頭的,就一直藏着她的腳。後來,她大一些了,我們就悄悄帶她去了醫院,花了很多錢,將她多餘的那根指頭給去掉了。人家那是大醫院,手術做得很好,可再好的手術,也是會留下些痕跡的。在小春的那個小腳指頭旁邊,有個手術後的疤痕。”

    陳杰低頭仔細看了看那隻腳,完好的,且一點不像是長過六指的樣子。猛地,他拍了一下大腿,指着老爺子道:“六指,傷疤,我想起來了,徐淼那個小助理,就是那個突然死掉的小助理,她的小腳指頭旁邊有個傷疤。可是,怎麼會呢?”

    “那纔是我的孫女兒。”老人輕嘆着,竟不知自己是該哭啊,還是該笑:“昨個兒晚上,我夢見了我家那個兒媳婦。她啊,瘋瘋癲癲十幾年了,就連死的時候,都像是個神經病一樣。我們老兩口從未想過,她能給我們託夢。她仍舊穿着下葬時穿的那身衣裳,渾身溼噠噠的站在我們家的院子裏,那臉啊,就對着我們的窗戶口給我們說話。她說,她時間到了,想做的,該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她還說,她想要去找小春,想要跟她說對不起,想告訴她,她雖然不是一個好媽媽,但她真的是想要彌補她,是想要做一個好媽媽的。”

    “自己十月懷胎生的,若說對自己的孩子沒有一點的感情,我都不信。這徐淼啊,也是任性。自己的媽媽得了精神病,也是夠可憐的。”陳杰搖搖頭,“可這話說回來,徐淼不肯原諒她媽媽也是正常的,那個孩子不希望出生在一個幸福的,有愛的家庭裏。那個孩子不希望自己被爸爸保護着,被媽媽呵護着。徐淼呢,就只有你們。爺爺奶奶雖說對她很好,可在她的心裏還是有缺憾的。她的媽媽不光沒能給她呵護,反而還讓她從小到大遭受了不少的嘲諷和嘲笑,這孩子,能長成現在的模樣,也很不容易了。”

    “是啊,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我那可憐的兒媳婦跟我這個可憐的小孫女。”老爺子拍了拍老伴兒的手:“如果我們兩個當初沒有結婚,我兒子就不會跟我女兒認識,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情。如果當初,我們兩個老的能體會孩子的心情,自己把婚離了成全兩個孩子,也就沒了後來的這些事情。當時,怕人笑話,結果呢,還不是照樣被人笑話了幾十年。笑話就笑話唄,也沒見少了骨頭少了肉啊。老婆子,你說,咱們當初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怎麼就不能成全了兩個可憐的孩子呢。大不了,咱們一家搬個地方,隱姓埋名的重新開始,這日子也不至於過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怪咱啊,是咱們害了他們這麼多人。”

    “大爺大媽你們可千萬不能這麼想,這世上的事情啊,說不清。人都沒長前後眼,誰能知道這後面發生的事情是不是?”陳杰趕緊安慰着,生怕兩位老人再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兒。

    “大爺,您剛剛託夢的事兒還沒說完呢。”

    “託夢,對,託夢,我兒媳婦給我託夢,說我孫女兒死了,但不是新聞上的這個。她說,我孫女兒遭了難,被人割去了臉皮,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現在,那個拿了我孫女兒臉皮的人也要死了,她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們警察。我原本心裏還犯嘀咕,說這人的臉又不是別的什麼東西,怎麼可能說換就換。

    夢是醒了,可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我乾脆叫醒了老婆子。一問,才知道她竟然做了跟我一樣的夢。於是,就趕緊找了人,讓他開車把我們給送過來了。沒曾想,我這孫女兒真出了事兒。我更沒想到,我這孫女兒當真不是我的孫女兒。”

    “您先別急,這事情,太蹊蹺了,咱們後面還得再確認確認。”陳杰說着,讓小徒弟給小助理的父母打電話,希望他們能去一趟洛城市刑警大隊,配合隊裏做一次DNA檢測,好明確徐淼和小助理真正的身份。

    “徐淼這邊,因爲徐淼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陳杰從徐淼爺爺身上取了樣。雖說檢驗結果會有些誤差,但因爲是親祖孫的關係,基因排列的相似程度也會比較高。”

    七天之後,兩組對比結果出來了。之前被當做小助理下葬的,纔是真正的徐淼,而死在劇組被瘋狗啃噬掉的是徐淼的小助理。因爲案情太過離奇,所以這件事只有刑警隊內部的人才知道,對外說的,依然是意外事故。

    徐淼的爺爺奶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自願保持緘默。只是在回老家之前,讓人帶着去真正的徐淼的份上看了眼。

    地府,如意胭脂鋪門前,徐淼坐在臺階上,看着外頭那些提着燈籠走來走去的行人。

    忽得,她轉身看向店鋪里正在忙碌着的刑如意問了句:“掌櫃的,你說,他們明明看得見路,爲什麼還要提着燈籠走。”

    刑如意走到門口,看了眼,說道:“因爲他們不想做鬼,只想做人。”

    “爲什麼?做鬼也不錯啊,跟當人的時候也沒什麼分別。”

    “他們啊,都是心裏頭裝着人的,有的是父母,有的是妻兒,有的是舍不了,放不下,卻又不得不捨不放的。”

    徐淼想了想,突然站起來,指着胭脂鋪門口的紅燈籠說了句:“掌櫃的,你也送我一盞紅燈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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