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161章 佛手(12)
    “爲何因爲她瞧不起我,在她眼裏,我甚至都不如張成那個窩囊廢的堂弟。”張喜臉上突然生出了憤怒的表情。

    “申明月撞到供桌上之後,我也沒了別的什麼心思,看了她幾眼之後,就離開祠堂,回家。我是親眼看着那個人將祠堂的門打開,將申明月給領進去的,甚至她跟申明月說了什麼我都知道。她說,希望申明月能夠爲了張家做出犧牲。

    犧牲,拿一個女孩子的清白去爲張家犧牲,這個張家何德何能張成是什麼人,他爹孃又是什麼人,他們值得嗎他們不值得。

    讓我更惱恨的是,她明知道我的腿傷是怎麼來的,卻還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去幫張成。她什麼意思”

    刑如意看着張喜的表情越來越失控,竟起了某些不好的聯想。這個張喜跟張氏的老祖宗之間,莫不是也有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關係吧

    “我回家之後直接去了後院那個人的房裏,屋子只點着一盞燈,她坐在梳妝檯前竟在點胭脂。”張喜說着,竟發出一些若有似無的冷笑。

    “點胭脂怎麼了你笑什麼是覺得點胭脂這個行爲可笑,還是覺得一把年紀了就不用點胭脂了”

    張喜沒有回答刑如意的問話,而是又冷哼了一聲,繼續道:“她看到我來了,卻不曾回頭,依舊對着鏡子點她的胭脂。我問她,要去見誰,是不是張有福她說我管不着。我笑她可憐,只因爲當年張有福對她說的一句開玩笑的話,她竟癡癡等了這麼些年。張有福呢有妻有子,見了她就跑。你們說她圖什麼呀。”

    張喜繼續冷笑着:“我又問她,爲什麼要幫張成她透過那面銅鏡白了我一眼。我怒了,又質問她,我也沒有娶妻,爲何她寧可讓張成那個懦弱的堂弟去跟申明月成就好事,都不考慮我。她罵我,罵是畜生,不該想這些骯髒的事情。可笑吧她們自己做出來的事情,不覺得自己髒,反倒罵我是畜生,嫌棄我骯髒。我看着她,突然就想讓她死。心裏想了,手也就那麼做了。她的脖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纖細,還要柔軟。我好像沒用多少的力氣,就把她給掐死了。”

    “既已掐死,又爲何要將她挪到祠堂裏”

    “爲何是啊,爲何呢”張喜擡頭看着屋頂:“我也不知道爲何。她死之後,我坐在那兒看了她半響,腦海裏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當年她牽着我的手,把我領回院子裏的情形。她雖討厭我,卻不像村子裏別的人那樣的欺負我,瞧不起我。她也不會要求我去做過重的活兒,她只是不讓我閒着。哦,對了,她還送我上過私塾,還給我找過師傅,想要我學一門手藝。我心裏知道,她做這些,也是爲我好的。可年紀小的時候,並不這麼想,我以爲她是想要趕我出去,所以,這個也不學,那個也不做,到了現在,倒是有些後悔了。”

    “你心裏其實是有些愛她的吧”刑如意突兀的用了“愛”這個字。

    “愛”張喜怔了一下,眼睛裏有了光,水光:“愛是什麼如果你問的是當年我生病的時候,她照顧我時我的感覺,我或許會承認,我是愛她的。可到底是把她當母親,還是當成別的什麼,我也不知道。我想過,也問過自己,可沒想明白,也沒問清楚。現在,她死了,我也要死了,倒是不用這麼繼續糾結了。哦,對了,剛剛你問我爲什麼要把她搬到祠堂裏去是吧因爲我想讓你們發現,因爲我發現,她死了之後,我繼續活着,好像也沒什麼意思了。殺人償命,這個我懂,我願意償命。”

    南王村的祠堂殺人案,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給破了。殺人兇手張喜被帶回了衙門,待公開審理之後,就會宣判。連殺兩人,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處斬。

    殺人案是了了,可南王村的平靜卻消失了。就在張喜被帶走的第二天,一隊神祕的士兵入駐了南王村。他們在村子裏待了七八天,臨走的時候,帶走了張有福、張成等人,而那些人,自從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離開南王村,回到如意胭脂鋪的第二天晚上。剛想要入睡的刑如意聽到了敲門聲。敲門的聲音很弱,像是用手輕輕叩打的樣子。她疑惑着將門從裏頭拉開,卻差點被站在門外的那個人給嚇死。要不是狐狸湊巧變化出了人形,從背後環住了她的腰,她就是沒嚇死,也會當場嚇得叫出聲來。

    這站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那個死在張家祠堂裏的申明月。

    “抱歉,我不是有意嚇你的。”申明月向後退了兩步,有些內疚的看着刑如意:“我只是有些心願未了,想請姑娘你幫幫我。”

    “幫你你怎麼知道我能幫你”

    “是來帶我走的那位鬼差大哥告訴我的。”申明月小聲的說着:“我的案子了了,冤情也大白天下,除了這件事,我在人世間就再也沒有可留戀的東西了。鬼差大哥知道我心願未了,就給我指了路讓我來這裏找如意姑娘你,說是姑娘能幫我。”

    既是鬼差指路,刑如意總得給人一點面子。萬一得罪了,她往後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

    “見面即是有緣,況且你我同爲女子,能幫你的,我一定會盡力,但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請我幫忙的事情太難做的話,我不一定能幫到的。到時候,你可別怨我,再回來找我什麼的。”

    “如意姑娘放心,不管姑娘幫不幫得到,明月心裏都是感激的。”申明月輕輕福了福,擡頭時,亦是對着刑如意淺淺一笑。“明月懇請姑娘幫忙的並非什麼難事兒,就是有一樣東西,想託請姑娘交還給一個人。”

    “什麼東西”刑如意剛問完,就看到申明月拿出了一個像是佛手一樣的小東西。

    等拿到手裏的時候,才發現那是用一塊玉石雕刻出來的佛手瓜。玉,是雜玉,不之前的那種,雕刻的手藝也是粗糙的,但看的出來,雕刻之人十分用心。

    “在南王村沒有靠着賣藥衛生之前,只有我們申家是種這個東西的。有一年秋天,我娘帶着我在田裏忙活,休息的時候,看見地頭草叢裏落着一個布袋子。打開,發現裏頭裝着的是筆墨紙硯。這東西,對咱們這些不識字的人來說,是沒什麼用處的,可對於讀書人來說,卻是十分貴重的。除了缺不得之外,還因爲要購買這些東西很貴。

    布袋子做得十分精細,一看就是被人珍視的東西。我娘知道這是旁人無意間落下的,若是找不到了,主人家肯定會着急。於是,我們一邊在地裏忙活,一邊看着地頭,生怕錯過了那個回來找東西的人。就在我們快要把活兒幹完的時候,一個穿着青色長袍的人急匆匆跑了過來,且伸着手,用十分焦灼的口氣問着我們,有沒有看見一個裝着筆墨紙硯的袋子

    他不光能將那個袋子的模樣說出來,就連上面的針腳哪裏出了問題,也能說出來。我和我娘當即就確認那丟了的東西就是他的。臨走的時候,他是千恩萬謝的,還說他叫張東林,是南王村的人。”

    “張東林”

    “對,就是他。”申明月輕輕點頭:“過了沒多久,他又來田間找我們。那時,正好趕上我娘生病,就我一個人在田裏。他送了我一樣東西,就是我剛剛給如意姑娘你的那個用玉石雕刻出來的佛手。他說,那天之後,他刻意打聽了。知道我叫明月,也知道我家裏是種佛手的。他一直想要感謝我們,卻不知道該送些什麼。這玉石,是他爹年輕時候送他孃的,雖不珍貴,卻也隱藏了多年。他自學過一些雕刻的手藝,原本是在私塾裏幫着先生刻章的,後來就用這手藝刻了這麼一個小玩意給我。我心悅然。”

    “你,是不是喜歡張東林”刑如意試探着問。

    “年少時候,是喜歡的。”申明月沒有避諱的承認了:“那次之後,他就經常到田裏去。我們也不怎麼說話。我在田地裏忙活,他就坐在地頭看書。田裏的事情,他不懂,也不會,手腳笨的很。書上的字,我又不認得,偶爾問一個兩個的,還總是鬧笑話。那時候,我倒也沒想過將來會嫁給他什麼的,但也沒想過自己會嫁給別人。”

    “你嫁給了張成。”

    “嗯。”申明月點頭:“我爹孃就只有我一個女兒,從小雖不是嬌養着的,卻也還算是捧在手心裏的。我總覺得自己還小,嫁人這種事情從未想過。直到直到有人來我家裏提親,我才驚覺,自己年紀已經不小了,已經到了該要出閣,該要嫁人的時候了。”

    “你想嫁給誰”

    “不怕如意姑娘你笑話,那個時候,我心裏想着的是張東林。我請人送了消息給他,我以爲他會來我家提親,我以爲他會想要娶我。可我等來等去都沒能等到他。再後來,我爹孃替我選了張成,我就依着爹孃的意思嫁了。嫁到南王村之後,我才知道,張東林他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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