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206章 烏冬面(3)
    “我第一次見鬼,是在三年前,就是我遇見宛如的那一年。”陳德志強忍着內心的恐懼,往女鬼的方向看了眼。

    他知道自己身後跟了個鬼,卻從未真正見過這隻鬼的樣子。在聽到宛如那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他撿起掉在地上的牛眼淚,將最後幾滴滴到了眼睛裏。他很怕,但他還是抱緊了宛如,然後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安撫着她:“不怕,不害怕,我絕對不會叫她傷害你的。”

    紅衣女鬼額上被貼了符,而且還是九尾狐狸親自畫的符,就算她有幾百年的道行,眼下也是動彈不得。

    “遇見我的時候,你就看見了她了?”宛如緊抱着陳德志的胳膊:“那你那個時候爲什麼不說?不,你剛剛的樣子,像是你頭一回看見她。那你說的三年前,又是什麼意思。”

    “是在夢裏,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陳德志解釋着:“我在夢裏總是看見一個女人,一個穿着很奇怪,頭髮也很奇怪的女人。更奇怪的是,我看不到她的臉,始終都看不到她的臉。”

    “既然是夢,你又爲何說你見鬼了?”

    “如果單單只是夢,我是不會這麼說的,而是每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我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個出現在夢裏的奇怪女人也跟在我身邊似的。剛開始,這種感覺很模糊,我只當是自己做夢做得時間長了,夜有所夢,日有所思,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扭頭去看自己的影子時,我發現我的影子上還疊加了一個東西,那個東西,也是一團影子,就像夢裏出現的那個女人一樣。再後來,那個夢越來越長,那個女人在我夢裏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直到我發現,就算我睜着眼睛不睡覺的時候,我也能看見她。不光能看見她,我會控制不住的說出一些我不想說的話,做出一些我不想去做的事情。更可怕的是,我只在做那些事情的時候有記憶,做完只有就全都不記得了。

    我出生在嶺南,小時候是隨着祖父祖母在海邊渡過的,閒來無事的時候,就會纏着他們給我講故事,祖父給我講過一個活人被鬼給纏身的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我們隔壁村子。村中有一惡棍,整日不思勞作,既不肯跟着爹孃種田,也不肯跟着叔伯出海,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欺男霸女,搞得整個村子怨聲載道。官府沒有辦法,就只能將惡棍抓到牢裏讓他待幾天。可出來之後,這惡棍不僅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

    終於,有個被他欺負慣了個村民在惱怒之下將這惡棍給打死了。打死之後,也沒報官,而是將他的屍體給扔進了一口枯井裏。村民都知道是這個人把惡棍給打死的,但他們都選擇了保持沉默,誰也沒有去報官。有人來問,就說惡棍可能是良心發現,遠離了家鄉,又或者說他是出海,死到了海上。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直到一年之後,村子裏開始接二連三的發生慘案。每天都有人無緣無故的失蹤,整個村子都是人心惶惶。事情傳到了府衙,縣老爺就派人來村子裏調查。爲了抓住那個作惡之徒,這些捕快乾脆在村子中央搭了個棚子,日夜守着,等着那個人出來犯案。

    就在捕快到達村子的第三天,那個兇徒終於被捉住了。姑娘可知這兇徒是誰?正是一年前將惡棍給打死的那個人。此時的他,說是他吧,又不像是他,就好像是在小貓身體裏裝了一隻老虎,總之讓人覺得十分的彆扭。當縣老爺詢問他是誰時,他報出來的名字竟也是那個惡棍的。

    縣老爺身邊有個師爺,說是能辨陰陽,他圍着那個人轉了一圈,就說行兇者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惡鬼。說着,當場畫了一張符咒,貼在了那個人的身上,惡鬼尖叫着就從那個人的身上跑了出來。

    他當場辯駁,說自己之所以殺人,是因爲他也是被人所害。可那些村民,明明知道是誰害的他,卻還一味包庇兇手,讓他埋屍井底,日日夜夜不得安生。於是,他化爲厲鬼,回到村子裏報復,並且附身在了那個害死他的兇徒身上,他要讓那個兇徒變得跟自己一樣,成爲村子裏人人喊打,人人喊罵的惡棍。

    案情真相大白,那個人也當場服罪,惡棍則被縣老爺的師爺用法器給收了。

    這個故事,並不是祖父給我講的所有故事裏最嚇人的,卻是讓我最害怕的一個故事。我害怕的不是那惡棍,也不是那被惡棍附身之後那個人做的事情,而是害怕一個人好端端的就被惡鬼附身,做了那麼多的壞事自己卻不知道。更可怕的是,村子裏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兒,也都不知道他是被惡棍給附身了。倘若縣老爺身邊沒有那樣一個師爺,那他豈不是死的很冤枉,豈不是真想惡棍說的,變成另外一個惡棍。

    當我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時,我也很害怕,害怕變成一個做了壞事自己都不知道的人。”

    陳德志說着,看向宛如。

    “你還記得嗎?我曾偷偷地離開過。”

    “你說的是咱們剛到這裏的那個時候嗎?就是你生病的時候。”

    “不,不是生病,我是騙你的。那個時候,我並沒有生病,而是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女鬼就在我的身邊,並且感覺到我好像被她給控制了。那應該是我第一次對你發火,你眼圈兒泛紅的樣子就跟剛剛是一樣的。我特別害怕,害怕會傷害你,所以我偷偷離開了。後來,聽人說,你一直在找我,我不放心,就又回來了。宛如,這次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沒有再騙你了。”

    “傻瓜!”

    “你說我不想娶你,不是的,我不是不想娶你,而是不敢娶你。我擔心,有一天我會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擔心我會在傷害你了之後自己還不知道。我一直想着,要是能幫你找到一個更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我就悄悄的離開。我想着,我不會離你太遠,但也不會靠你太近,就那麼不遠不近的看着你,看着你嫁人,看着你生兒育女,看着你過幸福快樂的日子。我請舒大娘幫你介紹了很多人,可你都瞧不上,你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宛如,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心裏有多煎熬。一方面,我高興,高興你拒絕了舒大娘,高興你心裏只有我一個。一方面,我又着急,着急你放不下我,着急你有一天真的會被我傷害。”

    “那你現在怎麼就改了主意,怎麼就願意娶了我呢?”

    “我碰見了一個道士,一個姓莫的道士,他告訴我,他可以幫我。”

    “那位道長能幫你趕走她?”宛如指了下還站在牆角的紅衣女鬼。

    “莫道長是那麼說的,可他又說,現在他還趕不走,要我再等一等,等到我們成親的那天晚上,等到這個女鬼真正憤怒的時候。莫道長說,生氣的女人最可怕,卻也是最脆弱的,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能一擊致命,才能將這個女鬼從我的身邊徹底趕走。我想着,距離咱們成親也沒幾天了,就先不把這些事情告訴你。我知道你膽小,我害怕你聽了這些之後,會害怕跟我在一起。宛如,你相信我,我心裏真的只有你。”

    “呲!”

    聽到陳德志的這句話,紅衣女鬼像是被牽動了什麼神經,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刑如意皺着眉頭走到紅衣女鬼跟前,先是捏住了符紙的一角,然後用安撫的語氣對她說:“你最好不要動,也不要試圖用你的鬼力強行來突破這張符咒的鎮壓。你很清楚,一旦你強行突破,你會立刻魂飛魄散。”

    女鬼發出“嚶嚶”地聲音,刑如意聽了一陣兒之後,將臉轉向了陳德志。

    “她說,你負了她,你曾承諾過,你會娶她爲妻。”

    “不,不可能的,我從未見過她。三年前,三年前我遇到宛如的時候,也才十七歲。我記得很清楚,我在家中並無婚配,亦沒有與任何一個女子相好過。”

    “不是現在,而是前世,也就是你的上一輩子。她說她叫杏子,但你更喜歡叫她杏兒。她是扶桑人,是隨着扶桑強盜的船隻到達嶺南的。她還說,她不是自願上傳的,是那些扶桑強盜抓了她的爹孃,順帶着也把她給抓到了船上。你的前世,是個將軍,在抗擊扶桑強盜的時候發現了她,並且將她從強盜窩裏給救了出來。

    你很愛她,她也很愛你,可你們,一個是大唐的將軍,一個是扶桑的普通女子,身份懸殊,地位懸殊,你爹孃無論如何都不同意讓你娶她過門,哪怕是爲奴爲婢都不行。你想過帶她私奔,卻被你爹孃給攔住了。因爲私通強盜,一旦被人得知,便是滿門抄斬。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卻不能不要你爹孃,不要你家中老老小小,數十口人的命。

    無奈之下,你決定順從你爹孃的安排,娶一個家世相當的女子爲妻。同時,你也要你爹孃承諾,爲杏兒找一個好人家,讓她下半生不至於顛沛流離,過安安生生的日子。

    你與杏兒分開那日,你指天發誓,向她許以承諾,說你今生負她是萬不得已,來世一定會娶她爲妻。”

    “既是上一世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夠記得?”陳德志看向站在角落裏的紅衣女鬼:“她是杏兒嗎?那她爲何又變成了這個模樣?”

    “那是因爲你前世的爹孃並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爲杏兒找一個好人家,妥妥當當的安置她的下半生,而是讓人削掉了她的五官,將她封在了鐵棺中,讓她即便做鬼,也不能再纏着你。”刑如意問陳德志:“你在給宛如採草藥的時候,是不是無意間跌入了一個洞中,然後順手抹掉了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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