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根本沒有得到寶書,不知你肯否相信”万俟獨明耐着性子說道。
“我爹爹說的是實話,我們根本沒有見到羅破敵,怎麼可能得到寶書”万俟子矜疾呼道。她想不明白,已經落入敵人之手的二弟,爲什麼會拖累自己和父親下水。
陰九幽陰惻惻地一笑,“你們猜,我會信嗎”
摩門中人,向來互相猜忌,就算有這個懷疑,陰九幽也絕對不會放過万俟獨明父女。
万俟獨明當然知曉,無奈微微嘆息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交出寶書,希望你們能放過我家人一命”
万俟子矜驚呼:“阿爹,我們怎會”
“住口”万俟獨明大聲斷喝,“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着寶書,難道不要你弟弟的性命了嗎”
万俟子矜目瞪口呆。
陰九幽呵呵一笑,道:“說得好,只要万俟兄交出寶書,保證不爲難你們一家人。”
“罷了”万俟獨明一跺腳,立即探手入懷。
“慢着”
幾乎就在万俟獨明手入懷中的瞬間,陰九幽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連忙出聲阻止,但就在同一時刻,万俟獨明嘴角一絲冷笑,懷中猛然炸裂一顆火球,燒燬胸前衣物,直接在二人中間炸開
蓬
一團煙花盛開,隔開了兩端之人。
陰九幽的怒吼和万俟子矜的驚叫同時傳來。
鬼影閃動,陰九幽迎着煙火突進,鬼氣森森的劍影與砰砰的罡氣撞擊聲交相輝映,空中變幻莫測的身影中,傳來陰九幽的大笑道:“万俟兄心思依舊巧變,功力更勝從前,可惜依然不是陰某對手”
万俟獨明怒道:“我們同時聖門兄弟,何故苦苦相逼”
万俟子矜一聲嬌叱,同樣揮舞寶劍,上前夾擊陰九幽。
只是那陰九幽不但劍法了得,便是身法也極爲高明。
自從上次比武敗給了“劍君”李慕儒,這段時間更是變態一般地自我修行,令劍法罡氣都是大進,面對万俟獨明父女夾擊,根本毫不在意。
陰九幽一邊應付,一邊嘿嘿笑道:“万俟兄真是吝嗇,像是天魔萬象寶書這等的至寶,万俟兄怎能想着獨吞令公子倒是識時務,相信万俟兄爲了令郎,也會把寶書交出來吧否則天下雖大,也無你万俟獨明的藏身之所了。”
鏘鏘鏘
林外再傳來數十下兵器交擊之聲,按着是万俟子矜的驚叱和万俟獨明的喘息聲,看來兩父女加起來也非陰九幽對手。
陰九幽森然笑聲再起:“万俟兄,你縮在朝堂之上太久了,就算朝夕苦練,也勝不過陰某手中的鬼劍,當年你的武功便遜我一籌,今天相差更遠了。”
万俟子矜恨聲道:“陰宗主,你苦逼我父女二人也無用,我們身上根本沒有寶書”
陰九幽冷笑道:“有或沒有,陰某人自有判斷,除非你父女二人束手就擒,交涅羅宗主詢問之後,再來定奪”
想及毒宗之主涅羅的手段,父女二人齊齊臉色蒼白,說什麼也不會投降。
鏘鏘鏘鏘
兵刃交擊聲不住在林間響起。
陰九幽化爲漫天鬼影,不停地纏鬥父女二人。
万俟獨明猛地一掌,硬生生阻斷陰九幽的偷襲,攻擊驟然迅猛,壓住陰九幽的同時,大叫道:“子矜,快走”
万俟子矜悲叫道:“阿爹”
“走”万俟獨明怒喝道:“再不走,想死在一塊嗎”
林內的沈楚兒心中駭然,這陰九幽的武功竟如此高強,連鼎鼎大名的“文相”万俟獨明和女兒聯手,也及不上他分毫,不由往外望去。
此時万俟子矜的竹笠掉了下來,花容失色地朝着密林中逃去,万俟獨明則全力以赴,拼死擋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万俟獨明一險狡詐,想不到總算是個好父親,危急關頭下,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救女兒一命。
眼見万俟子矜逃出了數十丈之外,陰九幽劍法更見幽幻,勉強支撐的万俟獨明突然大喝道:“子矜速走,死也不要讓此惡賊得到你身上的寶書。”
沈楚兒聽得驚愕異常,接着頓時知曉了万俟獨明的意圖。
同一時刻,遠逃的万俟子矜更是深受打擊,全身劇震之下,竟是一口罡氣提不起來,仆倒地上。
陰九幽果然厲喝一聲,一連幾劍迫開了万俟獨明,往万俟子矜處撲來。
而逃得一命的万俟獨明,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數十丈距離,對於陰九幽來說,不過幾個起落而已。
失魂落魄的万俟子矜不過又逃出十丈距離,便被陰九幽從後趕上,一道劍氣射來,洞穿她的大腿,令其摔倒在泥地之中。
頭髮散亂、形若厲鬼的万俟子矜驚呼尖叫,轉身從泥地向後爬去,哀求道:“沒有,我沒有”
陰九幽提劍緩步上前,獰聲道:“沒有沒有什麼”
万俟子矜眼淚橫流,早已嚇得不知所云,只是不斷搖頭,“沒有我真的沒有沒有”
嗤
陰九幽哪裏有耐性跟她理論,橫劍一抹,万俟子矜咽喉噴血,仰面倒地。
陰九幽奔了過去,仔細搜查起來,不一會全身一震,“不好,中計了”
言罷,狠狠一跺腳,朝着万俟獨明逃走的方向追去。
沈楚兒這時才鬆了一口氣,來到万俟子矜伏身處。
哼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這個世界,在利益面前,任何東西都可以出賣,包括自己的親人
沈楚兒精神上的潔癖,令她對這種人深惡痛絕,既然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我又何必去保護它呢
就像那山崩一樣,不摧毀一箇舊世界,又何來新世界呢
万俟子矜此時仰面朝天,雙手抓着斷裂的咽喉,傷口處不停地冒出血水,回嗆氣管之中,令她痛苦萬分。
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的命,她現在的掙扎,只會增加死前的痛苦。
沈楚兒緩緩蹲下,看着万俟子矜一張紫黑色的臉龐,那張臨死前的恐怖,竟然讓她有種報復的快感。
“痛苦嗎”沈楚兒輕聲問道。
万俟子矜雙眼開始泛白,右手拼命地朝着沈楚兒抓來,原本豔麗的面孔變得異常猙獰。
“死了就解脫了,你又何苦掙扎”沈楚兒輕輕一笑,彷彿什麼東西想通了一般,容顏如花般綻放,“你殺了自己的丈夫,又被自己親爹出賣,世上還有什麼人值得你信任呢”右手食中二指向前探出,摸向万俟子矜破碎的咽喉,深深扣入傷口之中。
這一刻,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覺,突然令她感受到一絲從未有過的充實感,填補了因親人離去而出現的空虛。
万俟子衿的樣貌,與那些道貌盎然的白道人士緩緩重合。
她要他們死,要讓他們全家死絕,痛苦不堪地死絕
咳咳
血沫噴涌,万俟子矜無力地掙扎,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沈楚兒,慢慢地,慢慢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世上,只有強者纔有發言權,弱者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我殺你,是幫你解脫,脫離這無邊的苦海。”沈楚兒用帶血的指尖,揩去万俟子矜眼角的淚珠,輕嘆道:“安息吧這世上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
一滴無聲的淚水,從沈楚兒的臉頰流過
而當她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嘴角卻掛上了一絲如花般綻放的笑容。
就像冬日的太陽,酷烈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