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叫姐姐嗎”宋辭撇了撇嘴,一副孩子到了叛逆期的模樣,“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嘛。”
“那不行,還是要叫姐姐的。”程司菱抱臂,“小朋友要懂禮貌。”
宋辭佯裝生氣地扭過臉,等了一會兒,也沒見程司菱哄他,才委曲求全地說道:“那姐姐,可以給我個機會請你喫飯嗎”
這樣的把戲,兩個人小時候經常玩。
程司菱靜靜地看他戲精了會兒,笑着答應:“這個可以有。”
午餐的點,人最多的是離教學樓最近的一食堂,宋辭下午沒課,乾脆和程司菱一起去了最遠的三食堂。
“你要喫什麼”
雖然程司菱手握校友卡,但是她畢竟畢業有一段時間了,在她面前,宋辭完全是東道主的狀態。
她也沒有客氣:“六窗口的筍乾排骨飯,幫我加酸蘿蔔。”
等宋辭端着食盤迴來,程司菱才發現他點了和她一樣的。
“我記得你以前不喫筍的。”
宋辭和宋遇姐弟倆口味相近,程司菱記得他們不喜歡湯湯水水,也不喜歡筍。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宋辭將黑色的陶罐從餐盤上端下來,掀掉蓋子,排骨湯熱氣嫋嫋,混着筍乾的清香一瞬間瀰漫開來。
“我以爲口味這種東西很難變。”程司菱從小到大口味都沒怎麼變過,不喜歡香菜,不喜歡黃瓜挑食得要命。
“的確有些難。”宋辭用湯匙攪了攪陶罐裏的湯水,“但是比起口味,人的想法纔是最難轉變的。”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引得程司菱發笑。
“我們阿辭怎麼突然這麼多人生感悟”
不知道是不是過早經歷了生離死別的緣故,程司菱總覺得宋辭比起成年人,過於成熟了一些。
“就是有感而發。”他用小餐刀將酸蘿蔔切成小塊,添到程司菱那碗白米飯裏,“我室友和他女朋友第二次分手了,在寢室裏要死要活的。”
“那和我們剛剛討論的有什麼關係”程司菱從他手上接過飯碗,用筷子將蘿蔔丁均勻拌到飯裏。
六窗口的排骨飯已經開了很多年了,她和江昭景還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常常會來。江昭景口味比她淡,從來不喫店裏送的酸蘿蔔。程司菱自己挑食得要命,卻不允許人家在她面前挑食,每次都會將酸蘿蔔偷偷塞到他的飯裏,或者將自己拌好的飯給他。
“如果我們喜歡喫的東西大相庭徑,以後萬一在飯桌上打起來怎麼辦”現在想想,雖然當時的她霸道又無理,可卻是認認真真想過未來的。
見程司菱思緒飄散,宋辭瞪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他們舊識因爲觀念不和才分手的。”
“女生是我們學校會計專業的學生,從高中開始,一直想念服裝設計,可惜家裏人不支持她。”
“大學上了兩年,她心有不甘,一直想退學重新高考,和家裏鬧了好幾次,都被強行鎮壓了。”
“男生也不支持她”程司菱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是啊,男生不明白她爲什麼要爲了所謂的理想,放棄本該平淡順遂的未來。”宋辭見她的筷子一下一下無意識地動着,知道她聽進去了,“他們已經爲這件事情鬧過一次分手了,可是因爲心裏還有對方,兩個月前複合。”
程司菱筷子一頓,像是突然失去了胃口,“這樣啊,那你好好安慰一下你室友吧。”
因爲宋辭一番話,程司菱一整天心情都很糟糕。
她有些懷疑宋辭和她說起這件事情的目的。但是不得不說,今天的談話,像一支利箭,直直戳中了她的心臟。
早已結痂的傷口,被重新挑開,鮮血淋漓。
她和江昭景分開四年,過去的矛盾似乎已經被淡化,但是她知道,分歧一直存在。
江昭景不支持她做記者,更不支持她做戰地記者。
窗外的夜色有些涼,蟲鳴陣陣不斷。程司菱從窗子探出身去,剛好可以看見江宅裏,江昭景的房間還亮着燈。
她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但應該很忙碌。
程司菱嘆了口氣,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那是她從俞宅帶出來的。
照片中的男人穿着一身綠色的迷彩,帶着一頂藍色的帽子,看着鏡頭,一邊嘴角上揚,看起來有些痞氣。
程司菱學着他的樣子,將一邊的嘴角揚起。在外人面前,她從來不這麼笑,就怕聽見熟悉的人說一聲“你真的很像他。”
她的手指在相框上輕輕拂過,“爸爸,你說他”
你說他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反對呢
程司菱的目光略過玻璃瓶裏的玫瑰,幾天過去,那朵玫瑰已經隱隱有了枯萎跡象。程司菱打開抽屜,
從一個鐵質小盒子裏取出了之前她得到的那枚銀製鈕釦。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鈕釦邊緣雕刻着的“zj”,然後將鈕釦扔進了花瓶中。
因爲浮力的關係,鈕釦搖搖晃晃,好一會兒才沉到水底。程司菱盯着它看了片刻,良久,才嘆了口氣。
爲了更好地理解錢家夫婦的生活,程司菱定了一個早上四點的鬧鐘。
鬧鐘響起的那一刻,窗外還是烏漆墨黑的。打開門的時候,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自從入夏後,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涼絲絲的空氣了。
翻箱倒櫃找了件薄外套,程司菱纔出門。
這個點,街上沒有什麼人。程司菱在外頭走了兩步,覺得心裏有些慌,從車庫裏將很久沒開的奔馳小跑開了出來。
好在道路寬敞,往來汽車也少,雖然她駕駛技術一般,但還是順順利利地到達了目的地。
程司菱到早餐店的時候,老闆娘剛開始擀皮。看見她,笑着招呼她坐下,還給她倒了杯熱茶。
“起這麼早,受不了吧”
老闆娘見她眼睛紅紅的,有些心疼。
程司菱的確沒睡好,昨晚上心中裝的事情太多,她壓根睡不着。聽到老闆娘心疼的話語,她笑了笑,“我這也不是爲了理想嘛。”
“你要做一個大記者嗎”老闆娘善意地笑了笑,“不是阿姨我不開明,只是像你這樣的漂亮小姑娘,如果老要天沒亮就出門,家裏不會放心吧”
的確不會,如果讓程琬宜知道,打斷她的腿都可能算輕的。
程司菱沉默了下來,錢阿姨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笑着招呼她拍照片,算是把這一段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