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歹沒像之前那麼甩臉色,橫眉怒目。臉色是正常的, 只是沒有笑而已。
見李成則好像不打算先開口說點什麼,顧青瓷心裏也不知道起泄氣還是鬆了口氣。
肚子卻是真餓了,也不再管別他, 勉強勉強把碗端起來,小口小口喝了幾口,然後開始喫飯。
她一直安安靜靜的, 喫的過程中並不說話, 李成則怕她尷尬, 時而就幫着添一筷子菜。
西院的小廚房做的東西, 做的肯定都是顧青瓷愛喫的, 所以不用擔心夾到她不喜歡喫的菜。
然而顧青瓷端着碗,心中卻在震驚。就因爲李成則的行爲。
道他怎麼幫自己夾菜舀湯還如此坦然自若的
顧青瓷是從沒見過有這樣的男子,在侯府裏她爹同她娘勢同水火, 一年裏兩人都沒在一起用過幾次飯,更別說做出這樣有些親暱的行爲。
故而就很是受了些震撼, 不過真論起來, 其實也覺得不排斥,反而有一種被人疼着的感覺。
一邊喫飯一邊心裏胡思亂想, 又忍不住擡頭去看李成則。
然後顧青瓷就發現, 張嬤嬤說的竟真一點都不錯, 李成則的確是生得一張俊逸非凡的臉, 好看得緊。
她多看了幾眼。
李成則察覺到人的視線,便低頭看了過去。
視線一接觸,一挨着,顧青瓷就立馬低下頭去,轉移注意力一樣大口大口扒飯。
心下暗道,這人不說話,臉上沒什麼表情的時候,瞧着竟有些怵人。
心不在焉的,一不小心忘了剋制,就喫多了。
竟然還回了一道飯
是李成則看顧青瓷喫着喫的歡快,幫她添的。
李成則看來,十幾歲的人,正長着身體,喫多少都正常。
顧青瓷可就在意了,心裏惱得很,也不顧扭羞怯什麼的,直擡了頭,帶着些不忿,直挺挺盯着李成則的臉看。
看他有沒有鄙夷,有沒有嫌棄和不屑。
倒把李成則弄得莫不清楚頭腦,片刻後,笑說:“怎麼了這是”喫飯的時候不是挺乖的,怎麼又生氣了。
難怪都說小孩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一點兒猜不着。
“沒事。”顧青瓷鬱悶的,於是把炕桌往前推了一把,趿着鞋子就下了炕,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她是不想在李成則面前淨手漱口,便就沒叫玉釧進來伺候,自己去了偏房整理。
九月底,傍晚雖然有些涼,但顧青瓷身上穿了薄薄的夾襖,方纔飯又喫得急,額上就起了一層細汗。
洗了一把臉,她纔回了暖閣。
桌上的飯菜已經撤了下去,收拾乾淨。
顧青瓷拉了拉袖子,擡頭,對李成則說道:“嬤嬤說了,你以後不許再去西屋睡。”
她說這些話時,臉上沒有一點羞怯,直白,且理所當然的很。
也有點擺不正自己已然嫁人了的身份,語氣是吩咐是命令。
李成則有一瞬間的訝然,旋即又歸於平靜,只是道:“張嬤嬤說的你呢,還是這也是你想的”
李成則一個成年男人,不會不知道張嬤嬤提這話是什麼意思。
至於顧青瓷那股總是高高在上的態度
李成則眯了眯眼睛。
顧青瓷繼續高傲說道:“左右你的事我不愛管,但就是不能讓我失了臉面”
然後還哼了一聲
李成則深深看了顧青瓷一眼。
心裏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他臉色淡淡的,慢慢開口道:“你說如何便如何,依你。”
李成則走後不久。
顧青瓷沉默了許久,忽然又發起狠來,站起來,拿起一個茶杯哐當一下子摔在地上。
主子一鬧脾氣,一屋子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起來,走路都放輕了腳步。
玉珠過來勸慰,“奶奶這是怎麼了,哪個又惹您生氣,傷肝傷神的,快彆氣了。仔細大爺那屋子聽見,大爺上次就不愛您摔東西。”
顧青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一提李成則,更加尖言厲語:“他算什麼東西,憑他也敢做我的主,我就是把這一屋子東西摔了,那也是個我自個兒的東西,沒動他李家一分一釐”
玉珠嚇要去捂住顧青瓷的嘴,低聲急急道:“奶奶,可不興這樣說的,叫人聽見不好”
顧青瓷依舊冷笑,“我怕什麼聽見,這可都是大實話,這家裏有什麼值得我惦念誰沒眼睛看不見,窮得這副模樣,只別以後還要用我的嫁妝去養活”
nbsp;“奶奶求您了,快別說了嬤嬤要來又要罵我了。”玉的跺了跺腳。
且卻不知李成則幾時站在了門坎處,這一人一番話盡皆入了耳。
玉珠發現李成則的時候,一下子,駭得臉色全白了。
“大、大爺。”她囁喏喊了一聲。
李成則的反應卻出人意料,並沒有惱羞成怒,他反而低低笑了兩聲。
溫和似涓流的聲音響起,並配合着點了下頭:“顧小姐說的是,此內皆是你之物,旁人並沒有置喙的餘地。再有,顧小姐也毋須擔心,李某便是日後如何窮困潦倒,也不會沾用顧小姐一分一釐的便宜。”
顧青瓷呆在那裏,完全不會說話了,臉色乍紅乍白。
而李成則卻彷彿自己說的只是兩句無關緊要的話。
見她們沒再說話,又自顧自繼續道:“方纔我已讓元寶將我的貼身衣物收拾好,交予玉釧姑娘放進寢間,便再多問一回,顧小姐不會再改主意了吧”
“隨你。”顧青瓷難堪,嘴裏吐出兩個字,便轉過背去。
李成則不會在乎,才真的走了。
玉珠並沒將這一出告訴張嬤嬤。
張嬤嬤還在高興兩人和好了。不過她從廚房回來後發現顧青瓷好像又鬧了脾氣,有些莫名其妙。
李成則雖然答應了回正屋,但還要很多事要忙,不可能早早就去休息。
東屋差不多是他的一個小書房了,從顧青瓷那裏出來之後,回房就看書去了。
原本有些憐惜小姑娘,卻又發現顧青瓷不止頭腦簡單脾氣不好,而是,她實在被養的歪了,嘴還毒得厲害。
這樣的人並不討人喜歡,儘管她年歲不大。
李成則因爲職業關係,接觸過各種各樣的學生,早深有體會,人的性格,最複雜也最多變,有一部分本性更是天生帶來。
他從來不敢小看人的惡意。
惡意這東西,有時候與年齡並沒有多大幹系。
性格好的孩子肯定招人疼。
如果不是一來就被這樁婚事給綁定,李成則未必會多看顧青瓷這樣的人一眼。
腦子不清楚,還愛主動招惹麻煩。
但是既然已經無法解決掉這門婚事,李成則自然得爲以後好好打算。
其實分開睡確實不是長久之計,顧青瓷有一句話的意思對了,這是要是被人發現了又是有得麻煩,李家那邊不好交代。
想了一會兒雜事過後,李成則才沉下心來,老老實實看了一個小時的書。
洗完澡過後纔去了那屋子。
不意外,裏面安靜得很,顧青已經躺在牀上睡了。
真睡沒睡着不知道,不過她方纔說的那些難聽的話被李成則聽了個正着,只要是還有一點臉皮、心虛,此時怕也不敢面對他。
李成則泰然自若進了內間,裏頭只留了一盞油燈,光線偏暗,他也不在意,脫了衣裳扔在屏風上掛好,褪下鞋子便上了牀。
顧青瓷縮成小小一團,睡在最裏面,只佔了一點位置。
這牀又大,挺寬敞,並不會擠人。
興許是張嬤嬤的主意,牀上並沒放兩牀被子,李成則自然只有掀起顧青瓷身上蓋在的那條,隻身躺了下去,蓋好。
鼻間有一股暖香味傳來,被子上也沾着許多。似是聞着就覺得嬌軟的,是屬於身邊女孩的。
李成則有一瞬間的不適應,畢竟單身多年,少有與人同牀共枕的經歷。
大約一直到半夜,李成則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來,睜眼。
李成則懷裏多了什麼。
顧青瓷抱着他的腰,睡的香,臉蛋紅撲撲的,粉嫩粉嫩。
他倒沒一把將人撂開再扔去旁邊,沒動,有閒心等着對方睡醒過來。
果然沒多久,顧青瓷醒來,隨即滿臉的驚慌失措,飛快往旁邊退到一邊。
李成則卻忽然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顧小姐日後可別再朝我腦袋上砸東西,我也經不起再來一回了。”
不待去看人反應,他反身起牀,撈起衣服一一穿好。
打理妥帖後回頭,發現顧青瓷還坐在牀上一動不動,不禁挑了挑眉,道:“可是要我幫忙”
這自然是玩笑話。
好在聽到房裏的動靜,玉珠玉釧端着東西就進來伺候了。
李成則沒留在這裏喫早飯,很快就又出了門。
顧青瓷一人安靜用了早飯,一句話也沒說。
東院那邊也是早就起了。
白氏在飯桌上又忍不住嘀咕了幾句顧青瓷,無非是對她不來請安或是自己開火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