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也就能聽聽流雲說話了,臻夫人關心她,但嗓子被毒壞無法和她交流,那些人......一個也沒出現過,就是出現了,也無話可說。
流雲也不在意花泣有沒有聽進去,依然自顧自說着。
“二公子的每一次出現,都是由我引的線,泰安書院賞花那回是,我懷胎六月肚疼出現流產徵兆,二公子恰巧出現在巷子外那回也是,你在小院子裏懷了大公子的孩子,被臻氏知道強行擡進了侯府,你和大公子費盡心思猜是誰告的密,可那一切都不是祕密。”
“還記得你懷着寶兒那時,桃源閣夜裏窗臺邊出現的芍藥麼那是我放的,是二公子給我的,你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你以爲是臻氏和莊暮因使的伎倆,丟在院門口的那首詩是二公子親自寫的,他利用了他母親臻氏,讓臻氏都以爲是她自己無意之中找到的詩,然後自作聰明的丟在門口讓大公子撿去,做這一切,是因爲二公子對你動了真情,所以我說二公子對你是真心的”
“而我,連你爹花長亭都不原諒我,寶兒滿月回桃源村祭拜你爹我的家公,連我上的三炷香都自己斷掉了,你哥還以爲是你爹埋怨他,只有我知道,你爹看清了我,不肯認我這兒媳婦,他不肯受我的香火”
花泣還是沒反應,她相信流雲說的這些話,因爲事實已經印證了過去,那桃源閣夜裏窗臺上的芍藥,如今想來,是子俞做的,才能完美貼合邏輯,因爲那時正是冬日,任臻柔兒再大能耐,也不可能在冬日每日都找來不同顏色的芍藥,而子俞可以,他的離草苑有一座暖房,子俞說,那裏冬日都能開出芍藥,當初,只是對臻柔兒和莊暮因的厭惡到了極致,先入爲主的給蓋了過去。
知道了這些,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她不過是活在別人計算好的那條路上,還沾沾自喜的以爲,她在算計別人的路上。
“原本我對你只是自責,也曾想過要不要和你說開,求你的原諒,求你哥的原諒,然後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可是我爹來福,卻死在他們手裏,那時我爹在寧陽城無緣無故失蹤,臻氏四處找他,也沒找出來,我就知道,是他們弄走了我爹,等大公子去了帝都,我纔敢四下找我爹,可是找不到,直到年底,大公子留在寧陽城的人突然要去川口縣,我偷聽到他們說要送一個人去,便明白那可能就是我爹,才帶着小玉趕去川口縣找你,二公子卻告訴我,我爹已經死了,是死在大公子的人手裏。”說到來福,原本已經毫無情緒的流雲,原本也已經哭乾的雙眼,此刻又滴出了淚。
花泣這纔有了些反應,臉上依舊悲傷,只是會將手擡起來,拍拍流雲,她能感覺和體會到,那時候的流雲,心底的那種焦急和煎熬。
“二公子說的沒錯,我爹的確等於死在大公子手裏,若是沒有大公子步步緊逼,二公子也不會出手,若是我爹開口,免不了一場生死搏殺,而我爹依然活不了,既然逃不出來,二公子出手也算是提前幫他結束了痛苦。”流雲居然沒有恨子俞殺了來福。
流雲還想說話,兩人從房門進來,是冷一和冷二,一聲不響的將流雲帶走了。
流雲也不哭喊,默默的任由他們將她帶去不知哪裏,但她知道,她去的那個地方,可以見到她爹來福。
花泣依然失魂落魄,只剩了她一人,連願意和她說話的流雲都沒了。
一個人又晃出來園子裏,下人來來回回從她身邊穿過,都不敢出聲,只在一旁半屈着看她走過去。
“快快快,走快點,還要搬好幾趟呢”
前方有幾個婢子手裏都端着東西,還有抱的,有擡的,也不知是要做什麼,花泣看了一眼,絲毫不願去關心。
“哎呀,掉了,一會打爛了,玥夫人要責罰的”一個婢子喊起來。
玥夫人
花泣回過神來,霎時如同被剜了心。
玥夫人,是天玥
她也纔想起來,從她醒過來到如今,就不曾見到天玥,而此刻她卻已經成爲了“玥夫人”
爲什麼心還會痛她恨他,他也不會再要一個和子俞有一夜溫情的女人,可她卻能聽見自己心膽裂開的聲音。
而他呢說好的生生世世歲呢
迎親的時候他說過什麼
“有個姑娘很古怪,很無賴,不講理,難管束,總是跟我鬥氣,誰也猜不透她會想些什麼,下一刻會做些什麼,那年,我喜歡上了她的獨特,卻沒能給她一個安寧,讓她受了委屈,可我知道,她很愛我,依賴我;我很愧疚,沒有照顧好她,沒能守護她周全,今日,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給她補回我虧欠她的大婚之禮,從此她便是我葉青林名正言順的妻子,一生一世,少一年一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不離不棄,離一丈一尺一分一寸也不能,我的承諾,我的心意,天地可鑑,吟兒,但請你相信,但請衆鄉親見證”
她在想什麼說好的恨他呢
那還管他去滋養誰
可心爲什麼還在痛
她路過了桃源閣,聽見了裏頭的熱鬧,沒有轉頭,沒有停留,回了正院,回了房,閉眼躺在榻上。
心一直在痛,痛的她睡不下去,只能睜着空洞雙眼,她想不明白爲什麼還要心痛,都不愛了,誰也不愛誰了,葉青林讓天玥住去了桃源閣,這是在告訴她,他嫌棄她。
還有子俞,爲什麼又想起了子俞明明很恨子俞,卻又不知該恨他什麼,子俞替她殺了晴然,想讓她好好的,子俞一直都很溫暖,暖到離開了他甚至......會有些懷念。 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他與葉青林的陰謀上,所以她不該再去想誰對誰的情,誰對誰的怨,可她的心一直在痛,痛的騙不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剜出來看看,好好看清楚,她的心裏究竟有什麼,爲什麼會這麼痛這麼苦
她起身,找了把匕首,再回榻上躺好,雙手握緊,尖尖的雙刃對準自己的心口,想着,應該是不會痛的吧,心已經很痛了,還能有什麼能比心傷更痛的。
閉上雙眼,用力紮了進去。
......
葉青林獨自坐在前院書房裏發愣,他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
他深愛的吟兒騙了他,她說和子俞什麼都沒有,雖然他想不去相信子俞說的話,可就在昨日,天玥跪在他面前,告訴他,花姐姐和子俞是夫妻,花姐姐在川口縣時常沐浴到睡着,都是子俞抱上榻去睡,還喫子俞的醋,她不過是求子俞教她寫幾個字,花姐姐就生氣了,還故意刁難她。
葉青林對天玥的這些話已無太大感覺,因爲她不過是在重複子俞說過的話而已,可下一刻,天玥又道花泣夜裏去川口驛站私會明泫,兩人舉動親密相談甚歡,有明泫送給花泣的兩個蜜餞錦盒爲證。
蜜餞錦盒,葉青林知道,吟兒有三個,其中一個是他給的,另兩個她說是巧遇明泫給的,原來,並非什麼巧遇,而是私會
葉青林一怒之下,便讓天玥住去了桃源閣,夜裏過去,發現天玥穿上襦裙居然和花泣十分相像,他太熟悉吟兒,若連他都覺得像,那便是像。
這個天玥他知道,當初在清水亭的深山裏抓來的,後來還趕走了她,不知怎的她又出現在吟兒身邊,杜鑑說天玥很忠心,他纔沒有追究,而那時,怎麼看也不過是眉眼有些相似而已,可如今看去,這天玥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居然和吟兒如出一轍。
是他的錯覺嗎
不是,天玥是活生生的,是真的像她。
他讓天玥站到他跟前,他想仔細看看她,不知怎的,越看心底越痛,居然就嘆出氣來,天玥居然懂得察言觀色,當即跪在地上,數着吟兒和子俞的瑣事,大約以爲,這樣他就不會繼續對吟兒存情。
葉青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就對了,天玥不是吟兒,哪怕天玥如何細緻的去學吟兒的神態動作,天玥終究不是吟兒。
因爲吟兒不會如此對一個人落井下石。
所以天玥在桃源閣跪到天亮,下人都以爲天玥已經成了玥夫人。
她知道麼會疼痛麼
應該不會的吧,子俞說她心裏有他,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子俞成功了,他的這個好弟弟,用時間和溫情融化了她。
興許是自己太霸道,一回來就抓她成親,也沒問過她願不願意。
或許是她真的不知道她已經愛上了子俞。
不論如何,這一切已成事實,擊潰了他的自傲,擊的他不知所措。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他母親臻夫人還活着,那便和自己的孃親相依爲命吧。
房門被推開,剛剛還在腦子裏欣慰的孃親急急奔了進來,抓住他的手就往外拖。
他的孃親沒法說話,只能拖着他走,可這力度也太大了些,拖的他手臂都痛。
七歲開始便沒有了孃親,如今他已二十四,十七年了,明日就是度歲,那就是整整十八年,到現在,他才當回了那個有孃親的孩子。好看小說 "jzwx123" 威信公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