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將自己肩膀上的小書包遞給薄夜,“爹地,麻煩你幫我拿一下,我上去看看我媽咪。”
他改了稱呼喊薄夜爹地的時候,薄夜就覺自己受到了那麼一丁點的安慰,或許慢慢來,唐惟會接受自己也說不定
換做從前,薄夜從來沒想過,自己對一個小孩會有這麼大的寬容和耐心,哪怕他的母親是自己厭惡的殺人犯,卻依舊可以包容他們之間的小孩。
大人犯下的罪過,小孩卻是無辜的唐惟那雙眼睛太無辜了,讓他不忍心去傷害。
薄夜帶他到了唐詩的病房門口,隨後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對視,兩張極其相似的臉互相看了看,一起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父子倆的行動目的是高度一致的唐惟推門進去,見到了靠在病牀上休息的唐詩。
“媽咪”
他試探性喊了一聲,就看見唐詩轉過臉來,蒼白的臉上寫滿病態,卻在看見唐惟的一瞬間,眼中露出亮得驚人的光。
“惟惟”
唐詩眼眶都紅了,“你怎麼來了”
唐惟聲音也有點哽咽,“媽媽,你又不開心了嗎”
不開心,指的是抑鬱症復發。
唐詩笑得很勉強,“抱歉是不是媽媽又嚇着你了”
“沒有”唐惟上去,脫掉鞋子爬上了病牀,縮進唐詩的懷中。
自己的媽媽很瘦,卻依舊用並不溫暖的手抱住他。
“媽媽下次不會了惟惟,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媽咪,是爹地接我過來的,你們之間吵架了嗎”
“不”唐詩顫抖地按住唐惟的手,用近乎徒勞無功的聲音道,“不他不是你爹地不是”
就如同快要哭出來一般,唐詩一遍遍自我洗腦,卻依舊無法否認那個事實。
薄夜無法想象唐詩這幾年是如何過來的,看她伏在唐惟肩頭哭的樣子,心裏忽然間就牽扯出一些怪異的刺痛感來。
唐惟那餐巾紙擦乾了唐詩的眼淚,對着唐詩道,“媽咪,我們回家好不好你不要不開心了。”
唐詩顫抖着抱住唐惟,“有你就好,有你,媽咪就能活下去”
唐惟擡頭看了眼脆弱的唐詩,又擡頭看到門外站着的薄夜,嘆了口氣,“媽媽,我之前和你說了,其實今天是爸爸接我來的。”
“我知道你討厭他,但他也確實是我的爸爸。”
唐惟擡起頭來,直視唐詩的眼睛,小男生有一雙澄澈漂亮的眼,盯着他就彷彿有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聲音很稚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是我還是覺得有爹地的感覺很可靠。只是,媽咪如果不想回到爹地身邊,我不會多插手,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唐詩的眼淚再一次出來了,她說,“惟惟,媽媽不怕了,我們回去和舅舅好好生活好不好”
就當你和薄夜從來沒遇見過,就當你從來都沒有他這個爸爸。
唐惟把唐詩哄睡覺之後,從病房裏出來,小大人一般看了眼薄夜,後者正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情況怎麼樣”
“還行吧現在她沒有之前那個激動了。”
唐惟站在那裏,一張臉和薄夜有七八分像,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們是父子。
只是孩子這樣早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嘿,爸比,我媽媽病情好了的話,我有一個條件。”
唐惟踮了踮腳,對着薄夜道,“你得送我們團聚。”
“團聚”
薄夜的眉毛一下子皺了起來,“送你們回那個所謂的家怎麼,你們還想流浪在外”
他可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漂泊
唐惟的眼神明顯暗了暗,“爹地,如果沒有我,你會關心我媽咪的死活嗎”
一句話,再次戳中了薄夜,讓他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然做不出回答。
“你瞧,你們不相愛,哪怕住在一起,也是不幸的。”
唐惟深呼吸一口氣,隨後看向薄夜,“所以,我跟着我媽媽生活就很好了,您可以隨時隨地來看我,這個我可以和我媽溝通。我保證我們也不會去您家裏鬧什麼事情。我們母子倆在外面挺好的。”
這意思就是不想回家了。
薄夜看着唐惟的臉,忽然間就覺得胸口鈍痛。
五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麼通透的心思呢成熟得讓人心疼。
可是唐惟這個兒子,薄夜是不可能放手的。開玩笑,自己的兒子,哪有在外面喫苦的道理薄家的種,必須薄家自己來養
唐詩在醫院裏休養,薄夜就天天帶着幼兒園放學的唐惟過來看她,她很快從陰鬱中走出來,儘管看見薄夜的時候,眼裏還帶着鮮明的恨。
薄夜心想,恨吧,恨總好過瘋魔。
唐詩出院的時候,唐惟跟在她身邊手牽手,女人身材纖細高挑,這幾日養病看來是又瘦了,在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中穿梭,顯得瘦弱無比,彷彿下一秒就會倒地。
薄夜忍住自己上去幫忙的慾望,心想這麼一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值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關注,她可是害死安謐的殺人犯
看着唐惟跟着她蹦蹦跳跳地走了,薄夜竟然不自覺跟到了門口,看見有人來接他們,拉開車門,是英俊瀟灑的唐奕。
他拉着唐惟的手那麼親密,看起來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人。
薄夜冷哼一聲,沒說話,隨着保鏢回到自己的車內,唐詩察覺到一直跟隨自己的目光消失了,才嘆了口氣。
唐奕剛出差回來,語氣裏都是擔憂,“沒事了吧”
唐詩說,“沒關係”
唐奕微微皺起眉毛,“詩詩,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最近沒怎麼吃藥”
唐詩將臉埋入掌心,身體微微發顫着,“我沒病有病也治好了。”
唐惟在一邊心疼地說,“媽媽,再喫幾個療程吧,就徹底好了。”
唐詩擡起頭來,淚眼朦朧中看見唐惟衝他微笑,一張臉和薄夜無比相似。
她哭着摸了摸他的臉,“好,媽媽努力堅強起來。”
回去後唐惟和唐詩縮在一起看電視,唐奕從她房間抽屜裏找出藥片,一看還有大一罐,就知道她這半年沒認真喫。
“你不能感覺難受了隨便喫一粒,這不是感冒,一粒見效。”